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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欢喜的惩罚(1 / 1)

明月虽然不能会写全部的字,但连贯上下文后,大抵上还是能顺下来的。

只见书封正中,一个大圈将“御猫经”三个字圈起来,旁边笔势雄奇、铁划银钩的题着几行字:“知行兄:天地交汇,阴阳和合,夫尊妇卑,男御女从,乃之伦常,不可逆者也。今得妙书《御猫经》,然男子如虎,怎以猫代之?特更名《白虎通》,望知行兄知耻后勇,堪当‘一夫’,顺应天地自然之法,切勿孤影又自怜。自得弟雅正。”

此字下方,龙飞凤舞、妙笔生香的写了另一行字:“自得弟:乱花丛,眯人眼,日御敌寇,夜御婵娟,望弟勤练功,强健体,游戏花丛,偷倾刻欢,雨露怠尽,勿反御之。此《御猫经》名不可更,概因自得弟春宵罢了巧如猫。现喜获吾弟赠名‘一夫’,甚妙哉。此册甚得吾心,适逢侍炎大婚,转赠之,然否?”

下方“自得”兄回道:“‘一夫’兄过谦,虎与猫之说,个中滋味,外人不可道也,今魏侍‘炎’可得其法,吾欣然允。”

明月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才看懂了上面的意思,赶情好,李放和魏知行将自己这本书当成书信写来写去了。看字面文诌诌的,内里的乾坤可不少,越读越有种笑着暴走的冲动。

用明月的简单话来解释,李放的意思是:魏知行,男欢女爱,人之常情,送你春宫图一本,好好看看,当个真正的男人,别再单着了,找个娘子乐呵乐呵,省得孤独寂寞冷。

而魏知行不甘示弱,强力反击:李放李自得,你白天打仗,晚上春宵,身体要强练,免得身体被掏空成小乖猫,被娘们给反攻喽,你赠的名儿“一夫”不错,我勉强收了。书,我送属下了。

这李放历来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性格,写出什么语句来,明月都不觉得是意外,只是这魏知行整日一幅生人勿近、冷冷清清的样子,说起话来够毒的,字字戳中李放的要害。

明月不敢耽搁太久,匆匆换了衣裳,将图册纳入怀中,将白色流苏纱裙叠的板板正正,放在桌上,急急推门而出,险些撞入一人怀中,正是一脸恬淡无波的魏知行。

明月抬起小脸,一脸肃然道:“何事?”

魏知行的脸涨了通红,在明月认真猜度之时,双手已经抬起,在明月的小脸脸颊上一顿揉搓,连眼角鼻翼都没有放过。

明月不明所以,用手抹了一下,抹了一手的黑色,急道:“喂,你往我脸上抹了什么?会毁容的!”

魏知行哪里会理会明月的叫嚣,不仅没住手,还特意掀开明月的头帘,在明月的两颗青春痘上仔细按了按,直到抹得整张脸,分外匀称的“黑”,这才满意道:“好了。”

明月心底火一拱一拱的,让自己“美点”的是他,往自己脸上涂黑泥的也是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给我脸上涂的什么?”明月嘟着嘴十二分的不满意。

男子挑了挑眉,无所谓道:“锅底灰。”

“喂......”

男子耸耸肩道:“我是为你着想。医馆称锅底灰为百草霜,主攻去毒散火,你脸上的‘火’真的不小。”

明月气得牙直痒痒,无耐,还是那句,弱肉强食,在这县衙里,魏知行说往东,没人敢往西。

鼓着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乌黑的右手,心思一动,两只手在脸上一顿揉搓,似要将黑脸抹得白晰,却是徒劳无功,只揉得两手黑乎乎一片,状似气馁的推开房门,对守在门口的魏炎道:“魏先生,我们回家吧。”

魏炎抬眼望向魏知行,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忐忑的向马车走去,亲自赶车送明月回向阳村。

明月屈身向魏知行施了一礼,笑颜如花的道了声谢,起身时身子却猛的一个趔趄,一个前倾,扯住了魏知行的衣裳。

魏知行忙伸手扶住少女的双臂,嗔责道:“怎么不小心点儿,施个礼还能摔到,以后不想施礼就别在我面前心不甘、情不愿了。”

明月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疾如秋风的向马车跑去,到了车旁向上一跳,一下子趴到车辕上,随即颇为不雅的向车上爬,哧溜一声钻进了马车,那形象,说她在逃瘟疫、躲山洪还差不多。

魏知行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转头的功夫,又原形毕露了,怎么就不能像刚刚施礼前那样的温柔恬淡呢?

事出无常必有妖。魏知行低下头来,在看到自己白晰的袍子上,再度被抓的两道黑手印子时,终于领悟到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的真谛。

欢喜小心上前,向魏知行施了一礼道:“主子,奴婢给您换了衣裳?”

魏知行淡默的摇了摇头,如黑曜的眼睛似乎看进了欢喜的心里,看得欢喜的心越来越沉,经过数天的揣摩观察,她知道,这是主子要发怒的症兆。

果然,男子云淡风清道:“抱着冰碗在外面站着,什么时候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再回到屋里去。”

欢喜双手如被针刺般的颤抖,这冰碗之刑她受过一次,那时的她刚到魏知行身边不久,李放刚刚来到朝阳县,李魏二人同住一家客栈,李放的几个侍卫轮翻挑衅欢喜,说她粗鄙上不得台面,和她的主子一样;又说她麻雀想飞上枝头,和她的主子果然是绝配等等。

那时的欢喜心气儿正高,视魏知行为天人,第一次忍了,第二次就毛了,与侍卫在客栈大堂就大吵起来,将魏知行的官身先给捅得满客栈皆知,李放的侍卫又在背后推波助澜,整个朝阳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才逼得魏知行不得不住进了县衙驿署,成了朝阳县第一夫婿人选,与李放不得不住在相邻的院子。

那时的欢喜还没有从魏知行的三品官身的喜悦里走出来,魏知行已经让魏炎准备了一碗盐水,冻成冰砣,从碗里倾倒出来,让欢喜就这样捧着站在冰天雪地里,至于什么时间惩罚结束,那就看欢喜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什么时候冰碗被她的手捂热、化成一洼水。

听着像小孩子的玩闹把戏一般,但是实际上,却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水里加了盐的冰,比普通的冰更加冰冷三分,捧在手里掺骨的凉。

冰碗被手的温度慢慢融化,一点一点的滴落下来,手的温度却不断下降,直到化水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连手带水带冰冻在一处,形成一个美丽的冰雕,一只冰碗化下来,人即使侥幸不死,两只手也会残废,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得了。

第一次,欢喜只捧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梨花带雨的跪在魏知行面前,承认自己不该向外透露魏知行的身份,哪怕是被李放利用,李放默默无语,却是原谅了她,此时的手,才堪堪好转,每逢冷天便透骨的疼。如今,又要受惩罚了吗?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欢喜捧着冰碗站在魏知行的房前空地处,冷风吹过,卷起片片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丝丝的凉,与手心儿里的冰相比,它竟然让人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欢喜从头想到尾,仍不知哪里错了,让她自降身份去照顾穿着破旧、邋遢不堪的农女,心里虽有十二分的不甘,但她最终还是按照魏炎的吩咐,搬绣凳、用手搀着小农女下车,服侍沐浴,尽管没有达到服侍主子的程度,但对一个小小农女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要知道,即使见了县老爷,自己未施礼,主子也是默许了的!!!

眼泪如这大雪中的雨,扑漱漱的落下来,直到凝成了冰霜,挂在眼角、脸颊,这冰霜似有魔力般,不一会儿,整个头发、衣襟都凝成了冰花,站在寒风彻骨里,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欢喜就这样看着主子的门关上,再度打开,男子已经将粘上黑手印的长袍换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黑色的皮靴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分外动听,直到男子走到欢喜面前。

莫不是主子心疼自己冻坏了?所以才出来的?欢喜喜上眉梢,想要盈盈下拜,却发现身子已经如同这冬日里的一树枯梅,想动一下都成了一种奢侈。

男子摇了摇手,墨色的眼眸轻抬,声音清冷的如同这寒冬里的雪,朗声道:“头发呢?你收到哪里了?”

欢喜惊愕的看着男子,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直到男子不悦的皱着眉头,反复问了三遍,欢喜才恍然,原来,主子问的是殷明月剪下来的头发,略有余温的心顿时也如同脸上的泪花,被这冰天雪地冻得生疼,直到麻木,直到无知无觉。

欢喜绝望的用眼睛看向墙角一隅的木桶,那里面,收着院中的各种残败枯叶,以及刚刚扔进去了殷明月的头发。

男子不再理会欢喜,大步流星向木桶冲去,那样的急切,不嫌腌臜的自里面捡出一绺黑色头发来,用帕子仔细的包着,转身回到了屋内,“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烛火杳杳,男子的身影立在窗前,留下一抹欣长的剪影,身形如松,长发如墨,形态绰约,身前举着一幅人高的画卷,凝视关注,孤芳自赏,寂静欢喜,影影绰绰的身形,若遥不可及的月宫仙人,又似梦里才得一见的情郎。

欢喜悲哀的笑了笑,即使她再笨她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主子如此紧张那绺头发,自己是在乎殷明月剪了头发,而当时的自己,甚至连劝都没有劝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伤,剪发犹如受断头,所以,当明月提出要剪头帘儿,欢喜先是错愕,本来能相劝甚至阻止,可是她没有那样做,也不愿那样做。

而当剪头帘儿的殷明月出现在魏知行和魏炎面前,魏炎的惊愕多于惊艳,魏知行的愤怒多于惊喜,而这些,魏知行不能对明月说,只好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欢喜身上,因为他也知道,若是想阻止,欢喜定能阻止的,可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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