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月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李放心里无比熨贴,表面却仍旧横眉冷对,耸了耸肩,再度斜倚在树干上,闲适得如同躺在自家的床榻上。
明月却哪里受得了,自己是出来打猎的,为了身形灵活,穿得并不太厚,现在如蜡人般杵在树上,一动也不能动,天色又渐晚,冷风袭袭,夹着大朵的雪花,怎一个冷字了得?!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明月还在为自己冻得发抖发愁的时候,树下的老虎已经疼得难捱,开始“咣咣”的用头和颈子撞着树干,树干不过尺余粗细,被老虎撞得“咔咔”做响,树枝“哗哗”晃动,害得树上的明月如同纸鸢般在树枝间荡来荡去,险些栽下树来。
明月如树熊般紧紧抱住其中一枝主树干,颤抖着声音道:“花少,你、你、你快动手啊!!!”
李放不仅不动手,反而站直了身子,戏谑的看着老虎疯狂的撞树,嘴里啧啧称赞,喃喃自语:这个尾扫得不错,虎形拳中的“力扫千钧”就是这么演化来的!这个掌拍得不错,降龙掌中“气吞山河”就是这么创建出来的!!这个步法不错,轻功草上飞的“凌波微步”就是这么推演出来的!!!
那啧啧感叹的样子,气得明月当即想爆粗口问候他祖上十八代!!
无奈,此时的李放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跟他过不去就相当于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谁又能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呢?
明月紧紧抱着树干,一丝也不敢松懈,耳朵里冲斥着“咔咔”、“嚓嚓”、“哗哗”无法言说的声音,满眼的希翼,颤抖着声音哀求着李放道:“花少,以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你就高抬贵手,就当是上元节放生,放了我这一只臭鱼、烂虾、小老鼠好不好?我一定会铭记于心,发自肺腑的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的!”
李放的眼睛登时如天上的星矢般流光溢彩,嘴角飞扬道:“这可是你自愿的,不是我逼的你报答的,我要......”
明月看着李放得逞似的笑容,突然打断道:“花少,你看看你,身上穿金挂银、绫罗绸缎,肯定不缺银子;您神采飞扬、自带风流,肯定不缺女人;您面色红润、神采飞扬,肯定不缺吃食;您.....”
李放脸色又黑了,说好的报答呢?银子、女人,连吃食都封了口了,自己还能要什么报答?更何况,过去的自己可能样样不缺,现在却是样样都缺了,堂堂少将军,没有奇珍异宝,整个身家不足百两银子;没有称心女人,整个后宅整日鸡犬不宁;没有可口吃食,天天嘴巴能淡出鸟来。
看着小农女狡黠的目光,生生堵住了自己的嘴,若说自己缺银子、缺女生、缺吃食,似乎自贬了身价一般。
李放眼珠左转右转,突然一亮,嫣然一笑道:“别说,本将军还真缺一样东西。”
明月被老虎撞树撞得神昏颠倒,脑袋打结似的回问道:“缺什么?”
李放呵呵笑道:“在北疆大营自然不缺。在这里,可就缺了,派你所赐,本将军多了十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却是缺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
呃,明月的脑袋虽然被老虎撞得卡了壳,但多想几秒也听明白了,感情李放还是个“情圣”,那日被自己塞入那口滚落的大水缸后,那十个对李放“动手动脚”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统统被他收入了后院,成为了他后院里的解语花。
李放果然没安什么好心,自己一个小丫头,侍候十个主子,不,加上李放,就是十一个主子,自己没被虐待死也会被吵闹死,何况十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宅斗的戏码定会层出不穷,好戏不断。
明月摇了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我家虽然不大富大贵,但也勉强糊口,绝不会卖自家女儿当奴才的。”
李放耸耸肩道:“别把自己看得过高,本将军也没想买你,只是在我离开之前当一个临时丫头而矣,我一离开朝阳县,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不再追究你之前打、踢我、捆我一切责任。”
明月心里早就认了命了,对方是个将军,自己是个农女,这个地位本身就没有可比性,对方若是追究自己原来对他的大不敬,恐怕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以前自己嚣张是因为李放不认识自己,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现在李放不仅知道自己叫“明月”,还知道韩林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有所差错,但发现也是迟早的问题,到那时,自己浑身是腿也跑不脱。
即然说不清,也跑不脱,莫不如自己先行妥协,争取个“宽大处理”。
心里妥协了,不代表不争取条件。
明月心里打定主意,脸色却颇为难,半天沉吟不语,摇着脑袋道:“不行,我爹绝不会让我离开家的,绝对不行!我还是等我爹救完哥哥再来救我好了。”
李放脸色登时不乐意了,晃着手里的刀,比划着树下的几只老虎,指指这个,比比那个,看似要激怒其他的老虎撞树,吓吓明月。
见明月仍是坚定的不为所动,男子只好妥协道:“行行行,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我在县驿署住着也是被那些闻风而来的女子们纠缠,搬到你们村里住也不无不可,左右不过几天的功夫,上元节之前定要走的。”
明月只不过是顺嘴谈谈条件,没想到李放竟会妥协,只怕里面会有什么陷阱或猫腻等着自己,只是在此生命关头,其他一切都只能忽略不计了,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以为李放会招呼李小五等侍卫来射杀了老虎,没想到李放站直了身子,一甩大红色的大披风,在这枯萧冷漠的寒冬里竟如火一般的热烈,将手中的龙雀刃飞般的抛向明月。
明月一惊,以为对方要飞刀射杀自己,却见男子足尖轻轻在树梢上一点,身子鹰击长空,飞腾而起,如一只红色大鹏鸟在空中展翅,追上匕首,足间在匕首上一借力,纵向了明月所处的树干,在树上一旋身,刚好接住身后紧随而至的匕首。
明月正瞠目结舌间,纤细的腰已经被对方揽在怀中,如同接近了一只暖暖的碳炉,温暖而舒适,明月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向里缩了缩。
少女身上透骨的凉气让男子眉头紧锁,微不可查的将大火风的披风拢住了少女娇小的身子,二次抱起,如猎豹在树枝间连连纵跃,树下的老虎飞奔着追来,如追踪着天上的灼灼阳光。
明月清晰的感受到耳边的风声啸啸,低头又清晰的看到四头额睛大虎怒目而追,而自己二人,又如同滑翔般飞旋,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轻功。
明月啧啧而叹,心里虽恐惧,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睁着,如打开了另一个奇幻世界,即欣喜又紧张,双手紧紧的抓着李放的腰间,强忍着喉咙里兴奋的尖叫。
男子不由唇角飞扬,一掠身后披风,冷风侵袭而入,明月瑟缩的靠紧男子的腰身,手指僵硬得如同公鸡的枯爪,不敢动的紧紧抓着,若是掀开男子的黑色绸衣,定能看到被掐得发紫的肌肤。
见甩脱了老虎,李放尖利的打了一个呼哨,站在一只枝头上,不一会儿,李小五骑着黑马飞快而至,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匹上等白马,见到李放,白色马儿欣喜的咴叫着。
李放如嫡仙降临,抱着明月一挫身坐在了马鞍上,红色的披风尽裹身前,将明月裹得密不透风,连眉眼也瞧不见了。
李小五撇嘴,对于主子的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分外不屑,自己见到这种事的时候还少吗?一年没有几十回也得七八回,而且都是由他来做善后的事儿。
果如李小五所料,李放抬眼道:“谁让你擅自作主惩治得那样凶狠了,快去救韩氏父子,出了事情唯你是问。”
李小五脸上登时碎了无数个裂缝,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暗恨自己揣摩少将军的心思错得离谱,话说,这少将军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揣摩得透的,这满意与不满意之间转换得也太快了些。
李小五急急打马离去,李放却不急着走了,如闲庭信步,逛着自家后花园一般,这昏暗的林中枯败景像,此时竟也觉得分外迷人了。
坐在马背上的明月,这一天下来,又累、又饿、又渴、又困、又惊、又吓,百感交集,晃晃悠悠如躺在娘亲怀里一般,不一会儿就半梦半醒了。
回到向阳村之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刘氏和小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在榕树下不断张望着山脚的方向。
李放轻轻踏马而过,刘氏和小翠只狐疑的看了一眼,便继续看着身后的墨茫茫的山林。
见村妇村女二人翘首以盼、焦急如焚的模样,李放扯住了马缰绳,凛然的看向妇人髻的刘氏道:“你在等你丈夫吗?姓韩?有一儿一女去了林中打猎,与他们一道的,还有八九个猎户?”
刘氏愕然一怔,直直盯着李放,自头发丝盯到脚后跟,只见男子大红的披风,白色的高头骏马,头上配玉,身上挂金,气宇轩昂,非富即贵,除了身前像孕妇似的鼓着,其他一切都诏示着这人地位的不同寻常,如同凤凰落入了鸡窝里,此人也极不应该大晚上的出现在小小的村落里。
刘氏心里登时七上八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