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月如此大剌剌的承认自己不是处子之事,还声明男人不是骆平,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怕是只有明月做得出来。
此言不仅惊诧了孟婆子,连骆平也是震惊失色,昨夜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原来,根本就不是应该他担心的事情。
此时骆平的心思,半是懊悔,半是怅然,半是欣然,五味掺杂,不知什么滋味了。
许久,男子才展颜笑道:“孟婆婆,别听明月姑娘的,她不明白叔父的用意,生怕连累于我。您还是将刚刚看到实打实复命吧。骆平先不能去拜见叔父,因万岁爷下早朝后,想尝尝最近民间流行起来火锅,得空骆平也做些与叔父尝尝。”
孟婆子点了点头,对于她而言,殷明月的男人是张三还是李四,是骆平还是另有其人,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的任务只是验身,证明殷明月己非处子就罢了,其他反而无关紧要。
孟婆子与小太监回去复命,明月则抱起了双肩,眼睛轻眯,一脸猜疑的盯着骆平的眼睛道:“骆平,你刚刚的意思,是在有意误导孟婆子误会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和你,虽然独处一室,但发生没发生什么,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你不会、迂腐的让我负责吧?!”
明月一脸的苦相,好像让她负责,比让她上断头台还要难受。
骆平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推开殿门,临出门却回头调侃明月道:“让人误会,总比再被人锁在这理贤殿好上许多,这里可是死过很多不得庞的妃子的。”
明月再度感受到了这殿中的寒意,浑身不由得一哆嗦,再想呛回骆平,却哪里还有骆平的影子?
......
因为第一次吃这种现下锅现煮的菜肴,也难得太监们先试了汤料和配菜,不必二次试熟菜,反而成全了一向按步就班的齐皇帝,不一会便吃得大汗淋漓。
最后索性将最外层的黄色宫袍也脱了下来,如此这般,还是抑制不住的流着汗水,却仍旧受不释手,指着切得薄如纸的肉片,让骆平继续下锅。
骆平省事的将肉片放在水中沸了两沸,便夹入齐皇帝的碗中,看着齐皇帝大快朵颐。
直到吃得如怀胎五月,这才做罢。
齐召摸着滚圆的肚子笑道:“骆爱卿入御膳房不足半月,却深得朕心,每每推陈出新,着实令人刮目相看,朕倒是有些舍不得放骆爱卿出宫了。”
骆平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欣喜的拜了三拜,叩了九叩,受宠若惊道:“万岁爷,奴才惶恐。奴才一心孝忠陛下,半月前陛下叫奴才暂留御膳房之时,奴才便净了身,从此只愿长留宫中,为万岁爷分忧解烦,从此再不踏出这紫禁城半步。”
齐皇帝眉头却意外的皱了皱,丝毫没有被眼前之人的忠心所感动,反而静静的看着骆平的眼睛道:“你说你半月前便净了身?”
骆平连忙磕头称“诺”,一幅忠心梗梗的模样。
齐皇帝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随即脸上被一层笑纹替代,貌似和缓道:“你做的这火锅着实不错,剩下的菜肴都赏给你们几个奴才吧!朕看着你们吃,也觉得香得紧!!”
骆平眼色一怔,心头一紧,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只一瞬,便松了开来。脸上随即现出一波喜色,诚惶诚恐的用筷子夹了肉片和青菜等,放入锅中还未等沸腾起来,便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烫得一咂舌头,逗得齐召嘴角上扬。
御赐膳食是臣子和奴才最大的荣幸,且是在万岁爷面前吃,其他三个太监亦是喜出望外,见骆平吃得香甜,也纷纷卖力的与骆平抢起了盘中的青菜、肉片等,有一个小太监因为抢不到锅,干脆生吃肉片。
齐皇帝终于被逗弄得开怀,直到四个太监吃得不剩下一丝一毫的菜叶子,万岁爷这才叫太监们退下,骆平却迟疑了半天,“扑通”一声再次跪倒。
齐皇帝不明所以,见骆平有些迟疑,对其他太监挥了挥手,其他三个太监忙退了下去。
养心殿中只剩下齐召与骆平二人,骆平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额头登时起了红血印子,斩钉截铁道:“回万岁爷,奴才险些酿成大祸,请万岁爷开恩饶命!”
“大祸?”齐皇帝嘴角微笑,心中则是犯起了嘀咕,说是犯了大错的,应该是骆公公才是吧,先泄秘通了泯王,自己网开一面五日后自裁;
骆公公利用自己在后宫尚有权势,领会皇帝的意思,安排骆平夜会明月,以此来羞辱魏知行,以警示魏知行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却对皇权不够忠诚的惩戒,随后骆公公自溢而死,以摘清齐皇帝对此事的关系。
事情本来顺顺利利,刚刚骆公公也复了命,言之砸砸成就了好事。
没想到这骆平来了这么一个后着,自己竟是个早就净了身的阉人,若说有错、若有惹祸,倒是这骆公公其心可恶,或是不知晓骆平净了身,或是知晓而隐瞒。
齐皇帝心中对骆公公可以说是百个不满意,万个嗔责,面色上却是凛然肃寂,似在聆听与细思着骆平所说过的话。
骆平继续将骆公公将自己骗进理贤殿,与明月共处一室,吃大补膳食、次日被验身等事详尽的说了一遍,最后颇为沮丧道:“万岁爷饶命!奴才是个阉人,却被叔父算计,坏了殷姑娘的清誉;现如今奴才也不过是御膳房内的无品无阶的伙夫而矣,怎能承受得了魏大人的雷霆震怒?!骆总管明面上算计的是小人,暗地里算计的却是魏大人,算计的是皇帝陛下,算计的是大齐国的大好江山,一石三鸟,其心着实可恶......”
没想到这叔侄二人关系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互为仇敌,互为算计,只是自己也是主谋者之一,骆平缘何扯到了大齐的江山社稷,危言耸听?
骆平看到了齐皇帝眼中的犹疑,心中终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皇帝陛下果然是知情的,未必是主谋,却定是放纵叔父胡作非为,如此也可以看出齐皇帝与魏知行之间的关系。
一方面,齐皇帝倚仗着魏知行,却对魏知行未必如表面上众人所看到般的宠信,皇权一途,历来是此消彼长,权势不可倾于一人,此次与泯王战略布局,魏知行的风头太盛,定然有“风”催之了。
骆平脸上诚惶诚恐道:“万岁爷明鉴,如今大周、北虏与大齐交恶,需大齐国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切不可出得一丝杂音,若是魏知行怒了,贬谪于他,表面上看不过是一个三品大司农更迭交替,内在里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定会恼了皇后娘娘,亦会恼了太子殿下,陛下维护娘娘与太子不是,不维护娘娘和太子亦是不是,维护了便是维护了魏氏家族,维护了魏氏家族、奴才的小命就会不保。奴才斗胆请万岁爷看在奴才忠心可鉴的份上,瞒下奴才与明月昨夜之事,成全了得胜归来的魏大人,完璧归赵,有了殷明月,以后的魏大人定会厚积薄发,屡立奇功,协助陛下,让大齐国重兴盛世、万国来朝,指日可待。”
什么重兴盛世、万国来朝的奉承话,齐皇帝听得多了,丝毫没往心里去,后面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则是让齐召心头一惊。
齐召只想着魏知行对自己的忠心打了折扣,此次对泯王千般算计万般筹谋,甚至对自己亦是加以利用,这在过去只会明哲保身的魏知行身上,绝无可有,可见其对大齐国的“忠心”,果然可恶!
齐召当时只想着自己不想看到魏知行诡计得逞的得胜利姿态,不让他“完好无损”的救出殷明月,却没想以后波云诡变的朝堂布局。
魏知行此次立有大功,寻了盐矿,消灭了血荼鱼,用鱼刺制了新型武器,又运筹帷幄灭了泯王,如此大局大功,居功至伟,身后又有皇后、太子为后盾,定会将魏家推至一个功高盖主的地位。
以后的魏家,势秘成为又一大外戚,成为难以驾驭的下一个“泯王”。
如若自己算计了殷明月,如同当年算计了刘嘉怡一般,定会给魏知行埋下仇恨的种子,自己难免会成为流亡逃窜、归不得乐阳郡的下一个“泯王”。
这殷明月,就是魏知行的软肋,自己不仅不能算计,还要好吃、好喝、好对待,且要好无损的交到魏知行手中,如此这般,也就相当于,将一个大软肘放在魏知行身边,自己就成了魏知行的主人,生生牵住了魏知行的鼻子。
而另一方面,殷明月是贩盐的罪犯,自己赦免了她,就有借口打压魏知行的功劳,魏家就不会就此独大,甚至可以连捎带打,以此为借口给魏知行降了官级,他亦会绝无怨言,如此,魏知行还会为齐皇帝自己所用,且会付出十成十的忠心。
想及此,齐皇帝突然冒出了一层的冷汗,觉得前些时日,自己定是受了骆总管的蛊惑,才会有将殷明月这个上等棋子送给其他男人的愚蠢想法,万幸这骆平点醒了自己。
齐皇帝略为欣慰的看着骆平道:“你的思想,确实比你叔父要深远得多。你叔父不念旧恩,与泯王私通判国,幸得你告发才未酿成大祸;如今不思悔改,又想曲线挑拨朕与魏爱卿的关系,实为吾大齐国窃国之贼,当诛连九族。念在你数次立功,又是骆氏中人,免了骆氏族人的诛连之罪,骆总管一人受刑,你去执行吧,直升为御膳房总管,也免得担心魏大人找你茬口。”
骆平再次跪拜谢恩,这御膳房总管,虽是杂役般的苦差使,但却是有着从四品官虚职的部门,实权不小,油水也不少,更能有直接接触到皇帝的便利,飞皇腾达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