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艳阳天。一轮圆日高高悬挂远空,万丈光芒洒落下来,透过厚厚的云层,直射大地,激起一片灿烂金光,微风徐徐吹过,沐浴在阳光中的万物更是闪亮耀眼,仿佛昭示着:这一天有喜事发生。
对于明朝的百姓来说,今天确实是老天开眼,大降瑞祥,特别是京城的居民,更是弹冠相庆,张灯结彩相互庆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场面优胜过大年。因为当朝第一大奸臣严嵩垮台了,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公文告示:权倾朝野、无恶不作的严党首恶严嵩被罢去官职,削籍为民,全部家当充公;其子严世蕃更是于午门斩首示众。
严世蕃,字德球,号东楼,小名庆儿,明朝嘉靖期间第一鬼才,在朝野内部,素有“小丞相”之称,与其父共称大小丞相。从严嵩七十高龄之后,精力不济,几乎都是他一手把控朝政,批阅奏章,买卖官位,明码标价,到处搜刮财宝,再到奸淫他人儿女,掘人主坟,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奸臣大鳄。
史书中有记载:严世藩,短项肥体,眇一目。剽悍阴贼,席父宠,招权利无厌,然颇通国典,晓畅时务。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其人掌管尚宝司、工部两个重要的部门,这两个部门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尚宝司就是管理机要的部门,包括玉玺、印章等等,凡需要盖章的都离不开它,比如奏章批阅、官员调动,可见他的权利有多大;而工部就是搞工程的,这个位置一坐上,钱粮花不完,简直就是中央银行的大型印钞机,比如皇帝,大臣们要改善下居住或办公环境,或者军事要塞修葺等等,那样的工程,大笔一挥,万千银两归人调用,他从中可以捞取钱财的机会轻而易举。
其实不止这些,严世藩还好酒喜色,家中就有二十多位妻妾,外面没记录在内的更是多,且他还喜欢把新鲜、自认为有趣的床笫之事都记录下来,形成一本淫筹。着名的西门庆,只是他的一个微小缩影。
如今老天开大眼终于要收走这名惑星,恢复朗朗乾坤,还天下安宁了,平头百姓鸣锣敲鼓的同时,不禁喜极而泣,大呼神仙显能,被其压迫、欺凌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严世蕃遭遇连番打击,又突逢厄难(她老母病故),一时之间也是懵了。可恶的对手利用母亲的辞世和自己的一时疏忽,大做文章,一计比一计狠辣,一次比一次恶毒,直至如今的极刑。无奈的严世蕃从镇定到无力,从希望到绝望,痛哭流离,简直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连环打击,直到一天一夜之后才彻底地明白了现实的残酷。
然而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的悔恨和思念,悔的不是当初所为,悔的是自己的无能,不够果决,思念如今失去自己的那些娇妻和美妾,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老父和儿女。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恶人被处以极刑前,都是幡然悔悟,痛不欲生只求速死,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而这严世蕃却真是独树一格,与众不同啊
回想这一生,几乎风风光光无限美好,仕途、财运、美色,宛如每日的三菜一汤,天天如此,还不带重样的,无非是味道更浓点或淡些。别人眼中的天堂只是自己的正常生活罢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向父亲,向朝野,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才华。
父亲、母亲、家人,才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什么徐阶,什么夏言,还有那对自己一直不喜的世宗朱厚照,他们所有人都只是自己玩弄、借助的工具而已。
“斩。”
如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响彻虚空,严世蕃猛地从思绪当中惊醒过来。
“要走了么?我还没活够!……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严世蕃缓缓抬起头,向着炽盛的明日望去,奈何太阳的光辉太强烈了,使得他的单目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完全睁开,直觉得炽热无比,喉结微微蠕动,嘴里呢喃着什么。
突然他蓦地看向肥壮的满脸横肉行刑者,傲然地道:“小子,斩正点。”
严世蕃,卒,享年五十三。
场面如过往斩首行刑一样,血腥冷酷,一颗硕大的头颅砰砰滚落下来,脖颈处断裂口血如泉涌,蔚为壮观!这身庞硕的**就是血多,或许是那些压榨、抢掠过来的生命与财富,还有良知吧,如今在他死亡的一刻,要一一还回去,归于世人吧!
这殷红的血足足喷了一刻钟,才慢慢停歇下来。
诡异的是,此时严世蕃的头颅直立着,一只久已失明的眼睛也顿然睁开,撑大到极限,仿佛要挤掉出来一般,散落的发丝一根根竖起,犹如燃烧的黑焰,这头颅就像是一尊远古的凶神恶煞临世,异常可怖。让人心悸的气息久久不肯散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坚韧的执念始终坚守着,又好像是冥界的收魂者都不敢过来,要等到其气势衰竭之时方可收取。
轰!
忽然,高空中凭空出现一道雷电,它的光芒瞬间盖过浓烈的阳光,炽盛无比,只听到一声巨响响起起,声音贯穿整个天地间。然而下一刻又突兀地消失掉,之后再没有其他的异象,仿佛是雷神无意当中碰到了下雷锤,连忙收手。
天地间一下子重归于宁静,静得悄无声息!静得可怕!
围观的群众呆立在一旁,静默莫言,直到半晌过后方才清醒过来。
“鬼啊。这奸臣就是厉鬼所化。”
“快走,快走,恶贼死了还要继续作恶,触之必死。”
“恶魔,恶魔来了,快跑啊。”
哗啦啦,整个行刑场,一下子人去楼空,那些仍然还在的官兵,一脸悻悻,要不是碍着监斩司的淫威,也想丢掉武器一走了之,免遭晦气侵扰。
实在是第一嘉靖鬼才在世之时的凶名太过恐怖,无比骇人。那肥硕的躯体,就是一条条的毒计和一个个“辉煌的成就”织就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