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参想说天意难测,谁知道皇帝老儿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其实在金马门那里过的怎么样,自己心里最清楚。
但是最终苟参只说到:“这是何言?你我同甘共苦,谁又对不起谁?今后再莫要说这令人生分的话。”
“你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苟参走了,陈汤呆呆的看着苟参刚才为自己舀的羹汤,黯然的叹了一口气:“今后?我还有今后么?”
…………
杨恽这会不知和张敞在谈论什么,声音不大,却吵吵嚷嚷,等苟参进去,杨恽指着苟参说:“来得好,你说说,既然孔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那就是说君子应该表里如一了?”
苟参不知杨恽和张敞在争辩什么,就看看张敞,张敞笑说:“你这人就爱着急,我什么时候说君子不应该表里如一了?”
杨恽一听就站了起来:“既然你说君子表里如一,为何孔子当日在陈蔡被困时生冷不忌,连猪彘都吃,后来却又一本正经的,说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不是胡扯?”
“这怎么叫不死表里如一,只是变通罢了。”
孔子吃小猪的故事前一段苟参和敬武公主刘敏讲过,但是这会杨恽和张敞却说这个做什么?
“变通?好一个变通。”
杨恽说着就站起来:“所以我说陈汤的事情也不能就说他不孝,凡事都有内情,再说。弹劾陈汤不孝的那个诸葛丰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表里如一的道德楷模。”
原来杨恽是在说陈汤的事情。
张敞也不和杨恽说了。招手说:“走吧。咱们去饮酒,浇浇你那满腔的不平之火,如何?”
杨恽听到喝酒,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苟参笑笑,自己领先走了出去,张敞走在第二,苟参跟在他身边。落后了半步,张敞小声说:“陛下早上斥责了黄霸。”
“哦?所为何事?”
黄霸刚刚的做了丞相,苟参还想着这几天找机会去黄霸那里恭贺一下的,听到了张敞这样说,就有些奇怪。
张敞也不回答,等到了外面,上了马车,张敞才重新拾起了话题:“那天在宣室殿黄霸启奏陛下,要立乐陵侯史高为大汉太尉,当时天子未知可否。今早却对黄霸说,丞相所奏之事。不妥。”
黄霸刚刚的做了丞相,就被刘询斥责了,黄霸的心里必然十分的恐慌了。
“陛下说,太尉一职本就不是常设职位,很多年没有设置了,而且这个职位一直由丞相兼着,一般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设置,是为了方便对军队的指挥,如今丞相刚刚升任,却要设立太尉,难道是说嫌弃自己管的事情太多吗?”
杨恽听了就笑:“这个黄霸做事有些莽撞,他心里想什么,三岁幼童都知道,不过,当时他启奏要设立太尉的时候,不是老丞相还健在吗?”
杨恽的意思是怎么天子如今才回答黄霸的上书。
张敞捻须而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要求设立太尉,是想给自己在朝里添加一个帮手,如今陛下回答他,是敲打他,给他说好好做你的份内之事,不要胡思乱想。”
苟参看看杨恽,再瞧瞧张敞说:“对,就像刚才说孔子吃猪彘的事情,此一时彼一时,一会是偷生,一会,却是讲义了。”
张敞和杨恽同时的呵呵一笑,杨恽在苟参肩膀上一拍说:“你说的好。”
苟参微微一笑,心里却想起了未央宫金华殿里柔情绰态、媚于言语的刘敏来。
张敞接着说:“所以,陛下就说新任丞相:既然太尉一职是打仗时才设立的,你如今想设太尉,难道是觉得天下太安宁了?”
杨恽笑:“陛下斥责的好!”
“陛下说,如今不设太尉,用意就是偃武修文,丞相觉得不对吗?百官各司其职,分工合作,将大汉一切事宜做好,监理百官是你的职责,设置不设置太尉这样三公级别的职位,不是你丞相需要考虑的。”
“再者说了,乐陵侯史高是天子表叔,天子想升史高的官,当面告诉他就行了,‘君何越职而举之’?”
这个“君何越职而举之”是刘询的原话,张敞学的活灵活现,惹得杨恽和苟参又是一笑。
这样一来,苟参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去黄霸那里的好,一是黄霸刚刚做了丞相,巴结的人必然不少,自己去了也显不上自己,二来,自己如今待罪在家,去了就更有吹嘘拍马的嫌疑。
从颍川郡到了长安十几天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来想去的,苟参觉得还是顺乎自然的好。
不过苟参觉得刘询在黄霸一上台就打压他一下的做法,倒是有些在黄霸和萧望之之间搞平衡的意思。
说是让张敞请喝酒的,可是三人直接到了杨恽的家里,张敞笑说杨恽家里的酒比外面酒楼里的品种多,味道醇厚,大不了自己一会付酒资,这让杨恽对他瞪眼,说天下还有这样请客的道理。
不过说归说,杨恽还是让人安排酒食,让张敞和苟参先进屋,自己到一边将苟参那个竹板的风铃交给下人,让他们按照比例用金、玉重做了,尽快的拿来,然后进到屋里。
三人坐定,张敞首先敬酒,大家喝了后,杨恽就问:“京兆尹,陈汤的事情不说了,可是陛下不能总是让苟参坐家里不做事吧?”
张敞听了就说:“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个金马门待诏的差事,其实只是个过渡,我总是觉得陛下对小友是准备大用的,可是到底陛下如何想的,我猜不透……杨山郎。你懂不懂?”
杨恽斜眯了张敞一眼:“你说了等于没说。刚才是我问你的吧?”
“不过只要给钱发粮食。不去金马门也没什么,在家里,清闲。”
苟参知道杨恽为自己宽心,就举杯敬杨恽和张敞。
三人又喝了几杯,张敞问杨恽:“子幼是否还记得当年赵充国老将军和徐延寿侯爷平定西羌的事情?”
“怎么了?”杨恽撇嘴说:“我自然记得,那时我刚刚入士为官,还满腔热血的想要去西域从军的,可惜未能如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敞说:“天子前一段下诏让臣子保举能够担任护羌校尉一职的官员。丞相、御史、车骑将军、前将军共同保举辛武贤的弟弟辛汤,而辛汤已拜受了护羌校尉的印信和皇帝符节,不料天子又下诏,命改任辛临众。”
武帝时候羌人联合匈奴攻打大汉,武皇帝刘彻命李息、徐自为率兵击破羌人和匈奴的联合军队,为了西羌的长治久安,就设立护羌校尉一职,掌西羌事务,秩比二千石。
辛武贤是酒泉太守,当年和徐延寿将军一起协助赵充国攻打过羌人。
“怎么还朝令夕改?辛汤不是辛临众的弟弟吗?他们一家人怎么争来争去的?”杨恽听了有些不理解。
张敞说:“朝令夕改?那是因为赵充国老将军给天子上书了。不赞同让辛汤担任护羌校尉一职。”
“赵充国不是已经病了,在家里休息的吗?他怎么就给天子上书了?”
张敞见杨恽不理解。就说:“按说赵充国老将军对西域的事情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他说辛汤酗酒任性,性格暴戾,不能派他负责蛮夷事务,所以天子权衡一下,还是觉得赵老将军说的有理,就让辛临众担任护羌校尉。”
“这样,酒泉太守辛武贤这下对赵充国怨气越深了。”
苟参对杨恽和张敞说赵充国于辛武贤的事情一点不知,杨恽就解释说:“当年天子让赵充国带兵平叛羌人,哦,就是郎官杨玉偷偷溜走了的那次,结果赵充国到了西域那里只是屯田练兵的,就是不对羌人发动进攻,辛武贤会看到大汉兵多将广的,就想着能趁着机会获得军功,封侯进爵,这样,他们一个要求打羌人,一个按兵不动的,就有了矛盾。”
“当时辛武贤认为赵充国是害怕别人夺取了他的军功,所以才对羌人围而不打,而赵充国给天子上书解释的意思是,对敌作战,能不战斗而瓦解敌人,才是上策。”
“赵老将军到底是军方代表,天子也支持了赵充国的策略,但是就让酒泉太守辛武贤更加的生气了,他也有意思,联合了徐延寿一起上书天子,说赵充国有异心,要是再不打羌人,前方就乱了。”
张敞哈哈一笑:“听听,辛武贤拉一个有实力的为自己做后盾的。”
张敞说着看了苟参一眼,杨恽却说:“结果这次辛武贤获得了天子的支持,让辛武贤和徐延寿去攻打羌人。”
“不过到了最后这事情有些出人意料,辛武贤和徐延寿几个在前面浴血奋杀的,却斩敌若干,赵充国没有动一兵一卒,却接受了几万羌人投降,所以,最后论功行赏,还是赵充国功劳最大。”
张敞呵呵一笑:“他们的矛盾就是从那里开始的,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辛武贤一心立功,是想从西域回到长安来另行谋一个差事的。”
“本来那次对羌人作战,辛武贤有功,功劳虽小,然而也是军功,辛武贤当时已经到了长安了,可是不知为何天子又将他打发到了酒泉去,继续的做他的太守,辛武贤就认为从头到尾一直是赵充国在给他添乱,心病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苟参就说:“那这次赵老将军又阻止了辛武贤太守要求辛汤任护羌校尉,改而任用辛临众,不是更加的让辛武贤太守火大了?”
张敞点头说:“然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