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在假山后听见了两个小丫鬟的谈话,这几日墨韵再没有去过花园。
正巧残冬已过,之前说好的院子也已经收拾好了,墨韵便禀了贾母,从她的院子中搬了出来。只是每日吃食还是常与贾母三春等一起用,若是空闲之时也常常去贾母院中请安,与三春等人说话玩耍,姐妹几个感情倒是好了不少,说话时也不如初见那般顾忌许多了。
只是也不知三春中的哪一位与那贾宝玉说了黛玉的事情,倒是将他兴致引了起来,因此常常在她来了贾母处时寻她,让她多说些黛玉的事情与他听。弄得墨韵烦不胜烦,一见宝玉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想跑。
偏偏都在贾母院子中,听得是自己小外孙女儿的事情,贾母也来了兴致,常常催着墨韵多说些才好。
墨韵也不好扫了贾母的兴,也不想将黛玉如何说给宝玉听,因此常常挑了一些黛玉照看平安的事情出来说,之后又转到平安如何,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说了什么话,为人知道用功知道上进。
贾母听着外孙这般年纪便知道读书求取功名,心中大感宽慰,常常催着墨韵再多说些。
宝玉却对这些只知道功名利禄的蠹虫完全不感兴趣,便是知道表弟也定是风姿不俗,然而实在不耐听这些东西,因此每每听见这些便找了借口出去,时间长了,他也懒得再找墨韵说黛玉了,生怕墨韵又说出什么功名利禄的事情来。
这日,墨韵及三春因着府中梅花盛开,便来了花园处赏花,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话题便转到了薛家的头上。
惜春毕竟年纪还小,听说有客要来,不免多了几分好奇,道:“听说这薛家这几日便要到了,也不知薛家姐姐是个怎样的人。”
探春自幼在王夫人身边长大,王夫人与薛姨妈这两年来往也较多,因此她对于薛家了解的也比迎春探春她们多了些,因此笑着道:“我听太太说,这薛家大姑娘是顶好相处的一个人,平日里也是举止娴雅,才思敏捷之人。既是来了我们家,咱们又多了一个玩伴,岂不是顶好的事情?”说着看向了一边坐着的迎春,道:“姐姐说,是不是?”
平日里三春都住在贾母的碧纱橱中,因此出门时衣饰大多相同,只是颜色有着些许差别。今日迎春便同探春惜春一般穿着一件白底红梅洋绉裙,只是头上的头饰较着两人少了一两件,便是戴在头上的也大多半新不旧,并不像是新打的那些。
迎春本坐在石凳上看着一边湖中的游鱼发呆,此时听着探春问她,不由一怔,一脸茫然看向了探春:“怎么了?”
探春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道:“姐姐今日怎么了?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惜春也道:“就是就是。而且今日说好的要戴之前刚得的那只镶宝石梅花簪的,姐姐怎么带了一支凤蝶鎏金银簪?与这衣裳一点都不相配!”
站在迎春身后的司棋听着惜春的问话一脸的愤愤不平,眼见着想说什么却被迎春拦住了,道:“前几日新得了一本棋谱,因此这几日日夜都在钻研,倒是睡得晚了些,因此有些神思不属的。”
又向着惜春道:“早些起来时候是准备要戴这说好的簪子的,可是怎的都没有找到,想是前几日奶娘不晓得放在哪里了。我见这时辰快到了,因此胡乱簪了一支,倒叫妹妹见笑了。”
探春听了,觉得迎春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因此也没有多想,说过也就罢了。倒是惜春说了一句:“这刚打的簪子就不知道被奶娘放哪了,这奶娘也太不注意了。”
迎春就当是没有听到,笑了笑也就过去了。只墨韵见着一脸愤怒的司棋,又看看毫不在意的迎春,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话。
四人又转了话头去说别的了,这时候却见着贾母身边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唤她们去荣禧堂。仔细听了才知道,却是巧了,这说曹操曹操到,薛家到了!一听薛家来了,姊妹四人忙站起来一起向着荣禧堂走了去。
进了荣禧堂便见着气氛正好,贾母坐在上面拉着一位体态微丰,穿着素雅的少女说话,一边王夫人也带着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一边笑着听着。
贾母正拉着薛宝钗向着王夫人与薛姨妈夸赞,却听见了门口小丫鬟说四位姑娘来了,眼睛一亮,对着掀开了帘子进门的墨韵她们道:“快过来见过你们的姨妈和表姐!”
四人忙上前,贾母拉着宝钗道:“这是你们表姐,名唤宝钗的。”又指着薛姨妈道:“那是你们薛姨妈。你们还有个表哥叫做薛蟠的,现下却是在前院,以后再见过就是了。”四人上前行过了礼。
薛姨妈见着这四人,抓着迎春的手啧啧赞叹:“府上的姑娘养的真好!却是我这女儿,自幼就是个不爱打扮的,您说这小姑娘家家不打扮,这不是浪费嘛!”说着,看着墨韵又有些疑惑,向着贾母问道:“听说府上只有三位姑娘,这位是?”
贾母听着薛姨妈的疑问,伸手将墨韵拉到了身前对着薛姨妈笑着说道:“这位是我的大外孙女儿,学名姓林的。她母亲是我小女儿,前些日子竟是去了,因此我便着将她接到身边来教养着,也圆了我对她母亲一片思念之情。”提起了贾敏,贾母面上不由又显出了几分的哀切。
薛姨妈连忙起身道:“倒是我的不好,勾起了老太君的伤心事。您还是莫要伤心了,否则想是您的女儿在那九泉之下也定是不安心的。”
贾母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恢复了方才的神色,向着薛姨妈道:“毕竟年纪老了,总是容易回想以前的事情,到叫你们看了笑话了。”
薛姨妈忙摆手道:“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今日能够见着老太君,已是天大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唤人上来将带带来的人情土物具送了,只是没想到还有墨韵在这,想了想薛姨妈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捋了下来一把塞进了墨韵的手上道:“却是我思虑不周,竟忘了侄女。这镯子也不是什么好物,侄女将就着戴戴,算是我的赔礼了。待我回去再整治一份出来,还请侄女儿不要嫌弃。”
薛姨妈虽说着镯子不是好物,然而既是戴在薛姨妈的手上的,又能差到那里去?因此墨韵拿着那油光水亮的镯子有些不知所措,忙看了贾母两眼,见着贾母点了点头,这才收了下来,又对着薛姨妈道:“多谢姨妈赐礼。”
薛姨妈拉着墨韵的手,越看越喜欢,对着贾母道:“侄女长得这般好看,竟叫我移不开眼了,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家的小子!”
贾母听着薛姨妈夸墨韵心中也是欢喜,只是嘴上还在谦虚:“她小丫头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还是宝钗,一看便是好的。”
薛姨妈看着墨韵道:“不知侄女儿是哪年的生辰啊?我家宝钗是九月的生辰。”
墨韵虽不是特别喜欢薛宝钗,然而对着这慈爱的薛姨妈却是有些亲近,因此轻声回了道:“是在寒衣节的。”
“哟,”薛姨妈笑道:“倒是我家宝钗做了姐姐了!”众人一番笑,见着时间不早了,便开始准备治宴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