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气息钻过窗缝儿充溢着整个房间,这是北方比较折磨人的一段时间,没有了晌午的热度,没有人工供暖的维系,屋子里填塞了过重的凉气,聿念桐钻进被子里撑着上半身去看背对着自己的申今姬。
“躺着看书会近视哦。”伸手抽出申今姬手中的小说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便看见申今姬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聿念桐侧卧与她对视。
“想起来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
“在饭店门口,那天阳光很好,还有陈子息那个臭小子,要是没有他,那天我可能还会多欣赏一下美若天仙的小囡囡。”聿念桐说完伸手捏了捏申今姬的鼻尖。
申今姬躲了躲,发现躲不过也就任由聿念桐捏,待她收回手才说:“我长的真的很好看么?”
“咦,羞不羞?”聿念桐笑着问申今姬。
申今姬撇撇嘴,情绪低落的说道:“有时候我分辨不清美与丑。陈子息说我有视觉障碍,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漂亮,漂亮里又多出很多说不清楚的感觉。”申今姬面色迷茫的望着聿念桐,轻声问:“我一直想着要是你能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们会做些什么?”
“那你想到做些什么?”聿念桐轻轻的抚摸着申今姬的额发,柔声问道。
申今姬的眉头皱了起来,像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想不到,就睡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久。”聿念桐起身替申今姬盖好被子,又不放心的掖了掖她紧临窗口的侧面,关了灯躺了下来。
“我想你吻我。不是轻轻的一下子。像在西山时那样。”黑暗中申今姬的声音有一丝的颤抖。
聿念桐没有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到身体尤为的沉重,这种感觉让她根本翻不起身,她仰望着天花板时一个黑影由远处渐渐的笼罩了下来。
聿念桐有一刻的拒绝,内心不停的挣扎,她望着申今姬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天上的星,那么强烈。
“唔。”她没有多做停留灵巧的舌在聿念桐分神之时钻了进来。
她在发抖。凉气趁虚而入,在被子里肆意作乱,她们隔着她未及抛开的被子,聿念桐感受不到她温热的体温,可是她的舌尖却是湿润滚烫的,透露着她的慌乱与怯意,还有一丝的执迷不悔。聿念桐如同一个无路可退的逃兵在一场双方都疲惫不堪的追逐后欲拒还迎的纠缠了上去。
聿念桐想到了与蓝贝的吻,蓝贝擅长亲吻,她灵巧且懂得适时的退让,不同于身上的这个孩子,一味的索取,这种索取中带着不安与祈求,思及此胸口变如坠了一块石头,聿念桐轻轻的阖上眼,她多么希望自己将心底的那些故事在这一刻抹的一干二净……
她们相拥而眠,那个带有了一丝欲~望的吻在结束之时换来了一阵的沉默。它是那么干净单纯,聿念桐拥着怀里沉默的小人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凌晨的时候客厅里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呻~吟,将聿念桐与申今姬在浅眠中惊醒,两个人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竖着耳朵如同受惊的兔子。
“是展清。”脚步声响起,聿念桐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拍了拍身边人安抚着,低声的告知。
“你们可以听出对方的脚步声,真好。”被惊醒的申今姬再难入眠,听见聿念桐的话羡慕的说。
“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聿念桐的回答似有无奈,尾音带着浅浅的叹息。
“你们分开很久,她却对你的故事了如指掌,她很关心你。”申今姬轻声说。
聿念桐听出一丝酸味,挑了挑嘴角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就像双生的姐妹,虽然不知道她这些年忙些什么,有时候找她也不见人影,可是总是想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哪里不开心哪里不尽人意,所以她知道我的事情总是比我知道她的事情多。”
“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这样么?”
她们又一次谈到这个没有办法回避的问题。
良久,申今姬听见聿念桐无不伤感的声音:“如果这个问题一直在心里,萦绕着挥之不去,为什么要和你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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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聿念桐的家申今姬先回自己的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又给老师打了电话请假一天,因为知道她早晚是要离开这个学校没有升学压力的,老师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吃了蔡妈妈准备的早餐,申今姬步行去了木耳工厂。
这个收获的季节,木耳工厂里总是人潮涌动,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带着他们的货车不远万里开到这里无非就是想在这里淘得一桶金。
申今姬在这个杂乱充满了男人气息的厂房里显得格格不入,她坐上门口的观光车,让司机直达申老三的办公室。
推开门是被廉价的移动板房隐藏住的奢华,申老三正在电子壁炉的前面调试着与这个季节适宜的温度。
“爸。我来吧。”父女对望一眼,申今姬低头走过去接住了申老三手中的遥控器。
“没上学?”申老三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温度,随意的问。
放好遥控器又去给申老三倒了一杯咖啡,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了沙发里,申今姬捏着塑料瓶身,犹豫不决的开口:“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我出国留学的事儿。”
“怎么了?难以启齿就不要说了。”申老三睿智的说。
申今姬摇摇头,她从不瞒申老三任何的事情,不管申老三现在的家庭是否幸福,申老三还有别的亲人,对于申今姬来说,申老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她将每个人的重要性划分的都十分明确,他们被她一层一层的陈列在她的心里。
所以她不会对他遮遮掩掩,哪怕明知道是他们父女两个人受伤,她也要在他的面前表达出最真实的自己。
她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兽,用极其暴虐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她可以用自己还未具有杀伤力的乳牙去撕咬,因为她不会真的体会到,对方有多痛。
于是,她在得到自己心中的答案后十分轻松的开了口。
她说:“爸,我不想去韩国不因为别的,我想在你身边。我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顺利不顺利,我也想帮你分担,更重要的是,你今天得到的一切并不是她和你的孩子带来的,我可以保他衣食无忧,却不能拱手相让。”
这番话申今姬从来没有说过,却在心里演习了千百遍。她知道这些话说出去意味着什么,也预想过自己将要承受着的来自申老三的怒气。
只是意外的,申老三并没有生气,而是安静的笑了起来。
“你还小。”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的女儿。
申今姬看着申老三,坚定的反问:“我还小么?”我已经懂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感觉,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情冷暖。
而申今姬没有说出的这些心里所想申老三却明白,从十六岁去林场里给人做学徒,到今天他拥有了这些财富,又有什么事情可以逃过他的双眼。
何况,面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申老三重重的叹口气,他没有再看自己的女儿,而是低声说道:“把学业完成。其他的再做考虑。”
“还是要送我出国?”申今姬心里一慌,脱口而出。
沉默半晌,申老三发出一声近似冷漠的嘲讽:“你还是没长大。沉不住气。”
从木耳工厂出来申今姬一身冷汗,秋风一吹全身都透着阴冷的凉气,她走在路上心里憋着一口难以舒缓的气以至于她的双眼酸涩,渐渐的湿润起来。
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申老三最后的神情,那里她找不到自己心里残留的记忆中最后的父亲的慈爱,她又对自己十分的失望,为什么要去找父亲摊牌,为什么自己要伤害他们之间仅存的那一点儿残留的亲情。
恍恍惚惚中她来到了西山。那片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她站在那片柔软的落叶上,感觉自己被它们紧紧的包裹着,温暖着,那片遥远的破碎的蓝色天空,突然触手可及。只要,只要她伸出自己的手臂,高高的举起,只要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柔软的阳光变会传达到自己的心底。
她站在那里,听见安静的树林里慌乱的脚步声。
它停在自己的身后。
她听见一个渐渐的熟悉起来的声音。
它说:“囡囡。”那里有一丝难以遮掩的恐惧与慌乱。
她突然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卷着残叶,沙沙的响着,它们在她的耳边,轻轻的,慢慢的,为她唱起了一首情歌。
它说:“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来,你到底怎么了,囡囡。你不要吓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