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那边已经被封锁了,不要去了。”一个年长的中年男子好心劝慰道。贺庭歌看着远处,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随口问道:“那老伯,前面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听说昨天关进去一些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商人,估计要断了上海的命脉了。”老伯说着一脸痛心疾首的摇头:“国将不国啊.......”
贺庭歌看着老伯匆匆离去,目光落在前方,心里一沉,若是如此,那倒是可以去那里看看。
上海的夜色永远都是这么迷人,即便兵荒马乱,晚上,依旧是个不夜城。
租界外的院墙边,一对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去,一抹黑影宛如鬼魅般闪身贴近墙面,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那身影纵身一跃翻入墙内。
二楼灯火通明,走廊里看管的士兵昏昏欲睡,有几个打牌的光着膀子骂娘,只是说的外国话,也听不懂。
此时,一个士兵感觉肩上被人拍了拍,不耐烦的转过头欲破口大骂,然而转过的头在一声碦啪声之后,再没有转过来,剩余几个人大惊,然而还来不及出口叫人,便被一一扭断了脖子,一个士兵掏出的枪手一松掉在地上,但还没挨着地板,便被一只脚一勾,稳稳握在手里。
其他睡着的人,贺庭歌没有去理会,进来之前他在外面点了化学药剂,类似迷香,只要动静不大,就不会醒过来。
被关押的房间,贺庭歌一个挨着一个打开,里面的人都是体面的商业人士,见到贺庭歌都想让他救他们出去,贺庭歌眉梢皱了皱,这些人他会救,但是,现在不行,这么多人肯定被发现,到时候,怕是死路一条。
“你们稍安勿躁,我会想办法救你们,这段时间,尽量配合他们。”贺庭歌安抚道,他坚定的眼神,给这些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似乎这个人,说道就能做到。
然而,当贺庭歌把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那个人,难道,自己猜错了?
一种无力感由心底而生,傅清城,你在哪儿?
“你.......”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际,贺庭歌浑身一紧,转头就看到一身黑色衣衫的傅清城,对方此时正面带惊讶之色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刻,贺庭歌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此时话到嘴边,只能道:“没事就好。”
“这里不能久留,看守的人要换班,你赶紧走。”傅清城愣了一瞬,随即开口催促道。贺庭歌闻言眉梢一皱:“你来干什么?”
“偷东西。”傅清城认真道。
贺庭歌有些无语,但还是道:“什么东西?很重要?”
傅清城一边找人,一边道:“关于租界的一个合同,上面有关于扶桑天皇和陈许林的肮脏交易罪证。”
“在哪里?我去。”贺庭歌道。傅清城回头看着贺庭歌:“合同在王老板手里,还有一封写给天皇的信在可能在樱木道也那里,我去拿,拿不到也得销毁。”说着把从一个商人手里拿来的纸张放在贺庭歌手里:“你先把这个带出去。”
说罢不等贺庭歌做出反应,就折身要走,但是手腕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清城。”
傅清城浑身一震,但还是镇定道:“时间来不及了,你快走。”
“一起走。”贺庭歌毫不退让,傅清城挣脱不开,有些着急,但贺庭歌不容质疑的眼神告诉他,这一次,他绝对不放手。
“你走,我去。”最后,当二人站在墙外,贺庭歌把合同放在傅清城手里,有些事,终究要去做。
“贺庭歌!”眼看着贺庭歌就要走远,傅清城忍不住叫了一声,贺庭歌闻言驻足。
“小心。”
贺庭歌背对着傅清城点点头,深吸了口气,突然回头道:“这次事情结束后,回家吗?”
傅清城看着贺庭歌夜色下,眸子里的认真,一时竟是无法回答,贺庭歌没有等他回答,翻身跃进墙内。
当十几杆枪指着贺庭歌的脑袋时,贺庭歌心里第一个念头却是,幸好是自己来了。
樱木道也精瘦的身材,穿着黄绿色的军装,一双及膝的黑靴踏在地板上,掷地有声。
“贺少帅,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你。”樱木道也消瘦的脸上眉梢挑了挑:“非常荣幸见到你。”
“我不觉得。”贺庭歌冷声道,一边计算着能从这几把枪下的逃生几率。
樱木道也唇角一斜:“早就听闻贺少帅是东北第一人,渡边佐佐木将军与阁下切磋之时不幸致死,想来阁下身手非凡。”
贺庭歌冷哼一声不作答,樱木道也也不恼,只是道:“今日有幸得见,不知能否和阁下切磋一二?”话虽是在提问,但却已经伸手将上身的外衣脱了,解开两个衬衫纽扣。
贺庭歌根本不想打,且不说他不是来打架的,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他会轻易放自己走吗?
但是樱木道也却是完全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只觉得面门劲风一闪,贺庭歌险险躲开那虎虎生风的一拳,心里暗惊道:此人身手绝对不是那个渡边能比的。
别看樱木道也身材消瘦,但每一招都带着猛虎般的劲力,让贺庭歌微微有些吃力。
冷不防便被膝盖顶到心口,虽然用胳膊挡下,但是那钻心的疼还是让贺庭歌明白,这胳膊怕是骨裂了。
而此时,等在墙外的傅清城却是一脸惨白,听着身边人的话,下意识的就要往里走,身边手下拉住他:“少爷。”
“谁让你这么做的!”傅清城怒吼道。
那人一震,一向温和傅清城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大爷吩咐过,若是拿不出来就销毁,我们是看少爷您没有去,才放置的炸药。”
傅清城嗅着空气中的火药味,知道引线已经被点燃,急红了眼睛:“不能炸,他还在里面......”说着竟是要进去。
身边人紧紧拉住他,这少爷可是少不得一点皮毛的。
“放手!”傅清城气急,眼看着那亮起的火光,无措之下,失声喊道:“贺庭歌!”
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划破空气,贺庭歌隐约听到那一声叫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傅清城突然喊他,但是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却让他恢复一丝斗志。
吐出一口血水,看着对面同样负伤的樱木道也,冷笑一声,樱木道也阴沉着脸擦掉嘴角的血渍,甩了甩手腕,刺耳的碦啪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混着沉重的呼吸,让人觉得压抑。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轰鸣响起,爆炸掀起的气浪直接将门板炸开,不堪爆炸引起的震动的房屋开始坍塌,贺庭歌被那一声爆炸直接掀翻在地,脑子里嗡嗡乱叫,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天地都在动摇,刚爬起来却是被接二连三的爆炸淹没在一片废墟之中.......
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可是很快,就被爆炸声掩盖......
这一夜,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醒,有人在逃命,有人在庆幸,有人在拍手大叫炸得好.......
唯独那个站在废墟对面的男子,面如死灰,清俊的脸上温情不再,手下想要拉他离开,却是在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原来,他已经没有站下去的力气......
“事情结束之后,回家吗?”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那个男人还等着自己的回答,而现在,却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手指颤抖的伸向那断壁残垣,还有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碎片,每碰到一次,他都面无表情的丢开,呢喃道:“不是,不是他.......”
“贺庭歌,你不会死......”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你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贺庭歌......出来.......”
手下好几次想要将人拉开,却丝毫拉不动分毫。
血腥味混合这炸药过后的火药味,充斥着鼻翼和口腔,终于,他“哇”一声吐出来,这一吐,便再也停不下来,到后面纯粹只剩下干呕,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突然,手指触及一块冰凉的物件,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东西的轮廓,却是让他脑海仿佛炸开一道惊雷。
那是大哥的打火机.......
五岁的一场大病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唯独那把小刀不曾丢弃,他一直隐约记得一个轮廓,却是想不起是谁......
“贺庭歌,你混蛋,.....”他失声骂喊道,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漫天的硝烟里,碎尸和废墟下,那个男人,突然哭的像个孩子......
你说我不记得你,可你不知道我也寻你这么多年,儿时模糊的记忆,从未丢弃.......
“别哭了。”
突然,一声嘶哑的声音响起,随后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都叫妞妞了,别真当自己是个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