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退却,不仅背后之人不会放过他的妻儿,他同样会因为得罪了夏盛卿被弄死。御史大夫嘴巴里面发苦,对着高位端坐的皇帝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上,此事是老臣过错,皇上若是要惩罚,臣绝无怨言,但还请皇上看在臣查出些许线索的份上,暂且饶了臣一些时间,容臣向荣世子问个清楚。”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夏天勤要是阻止,未免显得做贼心虚和故意包庇,更何况西狄使团就站在这儿,他要是不允许,泰利尔那边,他无法交代。
这么一想,夏天勤只能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甜腥味,目光狠绝的看着御史大夫,不动声色的提醒,“御史大夫,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御史大夫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只是说出来却是太过残忍了。尤其是他一向精忠报国,他一心想救自家妻儿,不敢也不愿去深想,但是现在被夏天勤提起,他心口就是一颤,但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他退缩了。
大不了,要是再起战争,他这条命就当做是赔礼道歉了。若是夏天勤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大笑出声,要是再起战乱,死那么多百姓,岂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填命的。
但当着泰利尔的面,他根本无法偏袒荣遇,一时间,他想撕了御史大夫的心都有。这个时候的夏天勤全然没意识到他已经自动将自己带到夏子衿的下属地位,所以才会这样设身处地的为荣遇着想,这才意难平。
“九千岁,臣知道,私自翻看大理寺的卷宗是杀头的大罪,但荣世子肆意谋害我大莱官员,更是破坏大莱和西狄之间的和睦,蓄意挑起两国征战,此罪,更是当诛!”左右是自己是活不成了,御史大夫一咬牙,一狠心,就按照林润玉的要求快速吐出这些话语,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接着袖子一撸,对着新帝老泪纵横,“只要皇上圣明,愿查清楚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老臣就是死了也甘愿。”
瞧着他这义正言辞的话,夏天勤气急攻心,一口气卡在胸口,愣是吐不出话来。新帝一早就被夏盛卿控制住,此刻见一贯教他怎么做的人突然没了动静,眉宇就皱起来,有心想要发问。
不等他声音传出来,一道冰冷的如同含了碎渣子的声响就传进御史大夫的耳朵,“御史大人说的不错,这死的其中一人还有我大莱的官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不找出真相,本宫……寝食难安!”
最后四个字每个字都好似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才吐出来,语速极慢,缓缓落进在座所有大臣和西狄使团的心脏,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升起浑身都要被冻僵的感觉。御史大夫首当其冲,感受到说话之人的威胁,牙齿都禁不住打颤。
他随着诸位朝臣一起回首,就看到一顶鎏金的轿撵被抬进来,三面皆团团封住,前面挂着个金色绣凤凰帘子,看着这一幕,金銮殿内的大臣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但没人敢说话,因为夏子衿是带着侍卫来的。
而这些侍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光一个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就像是……杀手!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悄然浮现,顿时将他们炸的一惊,都是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生怕惹夏子衿生气,第一个就拿他们开刀。泰利尔在他们进来的瞬间,握着佩剑的手掌下意识的紧了紧,接着看着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大臣,目露鄙夷。
没想到,这大莱的臣子竟然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泰利尔不屑的上前一步,行走间发出银饰碰撞的声音,他左手贴在右胸弯腰行了一礼,“不知夫人是何人?”
“夫人?”夏子衿低低的笑,语气中带着玩味,继而暴喝,“看来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忘了父皇当初交代的事情了吗?”
怎么可能忘?大臣皆是面皮抽搐,不管他们多么否认,都不能反击夏子衿的确又辅佐新帝且处置新帝过错的权利,甚至连先斩后奏都是可以,他们可不想触了夏子衿的霉头,皆是跪下来行礼。
听着他们喊长公主,泰利尔眯了眯眼,在脑子里理出一张人物关系图来,看着轿撵的神情就犀利起来。这人,和荣遇是一伙的。
“原来是长公主,是本王子失礼了,还请长公主原谅。只是不知长公主说话可算数?”虽然不晓得这个长公主为什么会说出严惩凶手这样的话来,他只要抓住这一点,逼她亲自处理了荣遇就好。只要荣遇死了,他回去带领兵马休养些时日,等来年再打过来,到时候看看大莱还怎么阻挡他。
泰利尔脑子转的飞快,心里头的算计一个接着一个,唇角就扬起甜蜜的笑意来,望向夏子衿的方向。可惜夏子衿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她,柔和的声音自轿子里响起,却是征求夏天勤的意见,“皇上,九千岁,此事就交给本宫处理如何?”
夏天勤暗自苦笑,她要亲手接管,还有人敢拒绝不成。新帝小小的心里边即是害怕,又想要亲近夏子衿,当即看向夏天勤,见他点头,立刻人小鬼大的喊道:“那就交给皇姐。”
夏子衿莞尔一笑,并没有露面的打算,泰利尔见她姿态傲慢,又屡次忽视自己,一张脸由青转绿再转紫,神情变幻莫测,胸口气的不住起伏,站在他身后的侍从立刻觉着不好,就要劝他冷静。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泰利尔已经叫嚷出声,“长公主要亲自处理这事,为何不亲自现身,一直缩在轿子里,是瞧不起本王吗?”
夏子衿只是不想让这些朝臣发现他怀孕,现在正好,泰利尔刚好给她找了个理由。夏子衿眉眼微动,冷着声,音调一下子降低了八度,“大王子,本宫看在你千里迢迢赶来,才温和了些,以至于大王子放弃了自己的本分,本宫就是瞧不上你又如何?你西狄先急匆匆的冲我大莱边城动手,现在求和不过是被打惨了,若是王子不服气,不如带着人回去,再与我大莱战一场便是。”
一句话堵的泰利尔哑口无言,愤恨的低头,但偏偏无话反驳,因为夏子衿说的并没有错,西狄这次是屈辱求和,人家这是给面子才接受,虽然他并不知道目前大莱内部也是国库空虚,毕竟这些日子,他在京城的宴席看到的都是美味珍馐。
西狄使者见自家王子这么轻易就被对方震慑住,不由暗自啐了一口,站出来,目光凛冽的看向夏子衿的方向,视线似乎是要透进帘子里看穿她一样,“长公主,既然大莱已经同意休战,就表示我国与贵国已经和解,长公主现在以权势压人,袒护自己的官员,枉顾人命,就不怕传出去,遭世人耻笑吗?”
夏子衿嗤笑一声,轻蔑的笑声让刚刚说话的使者脸皮一下子涨红,梗着脖子反问,“长公主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贵国莫不是戏耍我等,根本不打算与我们结秦晋之好?”
“使者说的不错,可惜我国有心与西狄交好,可偏偏你们的皇子不给面子,咄咄逼人。”夏子衿挑起眼角,望着鲜红的手指甲,漫不经心的吐出这句话来,“别忘了,这次死的人可有我大来官员,而西狄那边只是死了一个仆人,若本宫没记错,你们西狄那边的仆人不过一个金币就能换来,大王子是要为了一个金币责问本宫吗?”
西狄使者哑口无言,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刚准备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人命关天,夏子衿的话语就再度想起来,“我大莱失去的是国之栋梁,泰利尔王子,你拿我大莱的栋梁与一个仆人相比较,莫不是瞧不起我国官员?”
夏子衿的话语间自有一抹厉色。泰利尔一张脸宛若猪肝色,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御使大夫低头擦汗,暗道没有闹出大事的时候,就对上一双阴毒的眼眸,他骇了一跳,目光下移,果然看到了他的指示,不由的呼吸一窒。
当下,御史大夫就咬牙站出来,冲着皇上拱手,“皇上,长公主此言差矣,荣世子杀害西狄使者和驿站的证据就在这儿,长公主却视而不见,只一味在小事上问责王子,实在是……若是如此,长公主如何能担当得起先皇留下来的重任。”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意思十分明显,无非就是说夏子衿徇私枉法,不配管教朝臣。而这一点,恰好符合了在场众大臣的心思,若是夏子衿倒台了,夏盛卿同样没法蹦哒,他们就不用再受一个阉人的气,大莱也有望振兴,要不然早晚毁在阉人手中。
他们平日里就对夏盛卿十分不满,但有心无力,此刻御史大夫挑了个头,他们立刻跟着后面附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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