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带着醉意的眼神看过来，猛然被凌厉的眼风激得酒醒了几分。
不过一个小小侍卫，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怕什么。他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不屑道：“又来个碍事的。”
墨瞳半眯起双眼，双唇抿出了一道僵硬的弧线。
黑暗中他就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蛰伏着，不知何时会猛然出手。
“赵将军，对公主殿下不敬，轻则鞭刑五十，重则宫刑斩首。”
天气冷的已经让人呵出的气冒出白烟，死一般寂静，许久没有人说一句话。
“哈哈……”赵明远忽然笑了起来。
“有胆气，本将军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不过下次，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
赵明远说着，踉跄着转过身走了。
“呼——”紫娟踮起脚往前看看，见赵明远走远才呼出一口气。
转身小跑到萧婉身边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刚才赵将军那样，真要吓死奴婢了！”
萧婉双手紧抓着墨瞳的衣袖，也有些后怕。刚才那种情况虽说自己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惧怕，可心里其实直打鼓。
她摇摇头，下意识往墨瞳身边靠靠。
紫娟上下仔细看看，确认萧婉真的没有损伤之后才抬头对墨瞳说道：“幸亏你来了，否则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墨瞳垂眸，脸色仍旧不好看，黑暗中更是阴沉得吓人，他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原本他只在凤仪宫等待，眼看着接近亥时可萧婉还是没有回来，心里突然觉得不安，才出来看看，倒没想到让他撞上刚才那一幕。
骨节因为用力变得血色全无，他闭了一下眼睛，控制住刚才想要一掌打死赵明远的冲动。
“回去吧。”萧婉开口，可看得却是墨瞳。
一路回到凤仪宫，提灯的宫女在宫门前告退离去，看着凤仪宫里熟悉的陈设和点在两边的宫灯，萧婉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踏进宫门，墨瞳头也没回地继续穿过回廊径直往前走。萧婉快步跟在后面，厚重的裙摆让她行动受阻，发髻上的步摇流苏晃荡得厉害，一下一下砸在她的鬓边。
就这样小跑着跟了一段路，萧婉终于发现了墨瞳的不对劲，从刚才回来的路上就不对劲，脸色黑得像锅底不说，连脚步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你先下去。”萧婉转头吩咐紫娟，接着径自追了上去。
紫娟停下脚步，往前方看了看，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又跟着转过一小段假山，萧婉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前面一直自顾自走着的男人面前。
“你站住！跟头牛一样横冲直撞做什么？”
萧婉气鼓鼓地看着墨瞳，眼睛瞪得大大的。
墨瞳垂眸不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也无处隐藏。
萧婉走近几步，抬头去看墨瞳的脸，英俊的眉眼，直挺的鼻梁，可眉紧皱着，薄唇抿着，脸色看着很不好。
“你在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带着试探。
“什么？”墨瞳呆楞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萧婉说出的话。
“殿下何出此言？”
“撒谎！”萧婉又凑近了一些，这下墨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你看着我，你就是在生气！”
“殿下……”墨瞳有些无奈，把头扭了回来。
下一刻，一股馨香就扑入了怀里。
墨瞳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不痛，但却让他的心开始狂跳。
“不要生气好不好？”萧婉把脸贴在墨瞳的胸膛上，蹭了蹭。
萧婉并没有伸手，只是这样依靠着，这样一个算不得拥抱的依靠，却让墨瞳感觉自己像被紧紧拴住，无法挣脱和动弹。
许久无人言语，墨瞳保持着僵硬的站立姿势，连一步都不敢挪动。
这是麓山回来之后的第一次不是在那样特殊环境之下的依偎。一直在心底里告诫着自己要克己守礼，可这一刻，墨瞳竟连伸手将人推开的意念都没有。
“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一定躲得远远的，连个照面也不跟他打。”萧婉心里没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其实她也有些吃惊于自己刚才做出的举动，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靠近了墨瞳的怀里。
萧婉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墨瞳僵硬的身体缓和下来，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护主心切才产生的愤怒吧。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真正生出挫败感和恼怒的，是他自己此刻的无能。没有立场去站到她身边，更没有力量去保全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事实让他没有办法保持惯有的冷静，因此才不受控制地厌恶自己。
他不是在气任何人，而是在气自己。
有风轻轻吹过，冬季里夜里的风总是凉得让人打颤。墨瞳终于低头沉声轻“嗯”了一下。
“嚯，稀客！”
驿馆内，陆清明本打算休息，却不料来了个人。
“别开玩笑，我哪算什么稀客。”萧湛解下披风，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皇子殿下还真不客气。”陆清明语带嫌弃地在萧湛面前坐下。
“深夜造访，不是那么简单来找我喝茶叙旧的吧。说吧，有什么事？”
萧湛刚举起茶杯，倒没料到陆清明会这么直接，于是也不拐弯抹角。
“这么开门见山也好。你这次上京是否是觉察到了京里有什么异样？”
“哈？三皇子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陆清明看萧湛把杯子放下，于是拿过来灌进了自己嘴里。
看陆清明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萧湛有些犹豫，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你与韩将军自一年前霍家蒙难之后便鲜少在京师露面了，无论是什么重要庆典，你二人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这次这样难得一同出现，让我不免担心。这几日也寻不到机会问你，明日你要走，我这心没法觉得安稳，只好来问问你。”
陆清明眼神一瞬间起了变化，不过片刻便消散了，萧湛心思缜密，果然觉察出不同，不过还是不要将他们的猜测告诉萧湛为好。这事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