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市井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妙人，曲意哀婉动人，琴曲合一，算得天籁。”萧湛手指点着桌面，冲着外面朗声道，“适才一曲姑娘唱得妙哉，不置可否移步相见？”
外面像是一下子没了动静，许久一个轻细温婉的嗓音才出现。
“公子盛情小女子感激，妙彤不过一介粗鄙的烟花女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今日感激公子相邀之意，改日公子若是再来此处，妙彤定会为公子再献唱一曲。”
萧湛点着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忽而笑了笑，也不便勉强，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留。”
他说罢，转过头对墨瞳道：“出去送送那位姑娘。”
墨瞳有些微迟疑，但还是走了出去。
“三哥哥，你怎的总爱使唤我的人？”在船舱里，萧婉也不戴面纱了，直接解了下巴处的绑带把头纱摘了下来，一张明媚的脸庞显露出来，她咬着下唇显然十分不悦的样子。
萧湛失笑，“怎么还舍不得了？我与明川身边都没有带人，使唤紫娟也是使唤，怎得使唤墨瞳你就不乐意了？”
“哼！总之三哥哥就是欺负人！”萧婉面露羞恼，转过了身。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自己心里的感受，尤其是在注意到墨瞳表情的细微变化之后，应该说，从墨瞳待在她身边的那天开始算起，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愣神的样子。
萧湛斜眼看了看萧婉，就见她双手扯着自己的裙摆，他不由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不过或许是他想得太多，萧婉年纪还小，只不过小孩子心性，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别人，心里自是该有些不舒服的。
这次倒是没有等多久，墨瞳就回来了。萧婉一见他回来心里有些欢喜却端着架子不理他，刚才他回来，不也一样没有搭理自己吗？
“送了吗？”萧湛随意一问。
墨瞳摇头，“属下出去时，她已经离开了，适才船上的几个船工婢女已经把桌案移走，现下绳索已解。
“倒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子。”赵明川说着笑了笑，“想必也该是姿容秀丽端庄的，我与三皇子殿下无缘得见倒叫你瞧见了，最初这许久没回来怕也是被迷住了吧。”
墨瞳不言，不置可否。
萧婉越听心里头越不舒服，她往窗子边挪了挪，外面有清爽的风吹进来，让她不至于在里面感觉呼吸不过来。
“公主，奴婢瞧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紫娟注意到萧婉的神色不对，完全不像先前那样笑容满面的，不由有些担心。
殿下不舒服吗？墨瞳蹙起眉，他正打算过去查看一下，赵明川便先他一步起身走到萧婉面前。
墨瞳的去路被赵明川的身型挡住，他伸出的手微微抬起，等过了许久才颓然垂下来。
“公主怎么了？”赵明川弯下身子，他很想去触碰一下萧婉，但碍于理解他只是略凑近了些问道。
萧婉见来人是赵明川，有点敷衍地摇摇头，想了想寻了个由头道：“该是船上摇晃，有些头晕。”
萧湛此时也走了过来，见萧婉果真脸色有变，不疑有他，立刻命令船夫停船靠岸。
游船的兴致被打乱，萧婉一下子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萧湛一路给她买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她都有些兴致缺缺。
“婉婉，来看看这个可喜欢？”
黄昏已至，天色将暗，准备晚上灯会的夜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摆起来，萧湛在一个小摊贩前停下来，随手拿起了一个画得花花绿绿的面具冲着萧婉摆了摆手。
萧婉瞥了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萧湛悻悻放下手里的东西，摇摇头自语，“这丫头，是真不舒服还是在耍什么脾气。”
赵明川听到了，他只是抬眼去看一直不远不近跟着萧婉的墨瞳。
冬日里天黑得极快，没过多久，原本还燃着微红的天一下子就变黑了，街边的铺子都往外挂起了灯笼。
整条街一下子变得亮堂，满街各种各样的灯笼看得人眼花缭乱，萧婉走着逛着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对新奇东西总是没有什么抗拒力，这一下美丽的夜景让她适才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紫娟！你瞧你瞧！有小兔子的呢！”萧婉拉着紫娟的胳膊奔来跑去，这家铺子门口看看，那家大门外头瞧瞧。
紫娟被拉着跑得有点站不稳，南陵夜里有宵禁，一般戌时之后就必须灭灯，那时候整条街都是冷冷清清。一年之中也唯独没那么几次的节日才能够举办这样的赏灯有这样的夜市，因为机会甚少，因此有灯会夜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出来凑个热闹，尤其是每家的孩子，都会奔来跑去的。
整条路上人挤人，紫娟好几次险些要撞上人摔个四仰八叉。
“小姐！小姐您慢点！”紫娟尽量跟上萧婉的脚步，随着她在一处人流量聚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哎？他们在做什么？”萧婉手里已经拿了几个刚才在街边买的花灯，她挤进人群里，往许多人围着的中央看过去。
“小姐！小姐！”紫娟原本抓着萧婉的手被人群挤开，她眼见着萧婉消失在人海中可她愣是挤不进去。
她一下慌了神，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萧湛，赵明川，墨瞳都不见了。
“哎呀！”紫娟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她咬咬牙，一下冲来了人群挤到了中间，她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喊着，“小姐！小姐——”
可她喊了许久，找得都出了一身汗，还是没有看到萧婉的半个身影。
她意识到，她与她的主子，此刻该是已经走散了。
萧婉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她轻薄的面纱遮着整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薄纱好奇地往外看着。
人群中间围着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人，模样颇为清秀，看年纪该是比萧婉大不了多少。他此刻正执着笔，在一些灯笼下挂着的纸签上写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