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以后,已经跑出百米外的林清尧很好奇,依照程修远的体力,他为什么没有跟过来。
转过身,男人的身体,正一点又一点地没过星河,“修远!”
她怎么忘记了,他刚刚没有丢下那枚Z|弹,他是个警察,他决定用自己去保卫着城市的安危。
“程修远!”
林清尧边跑边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冲着她笑了笑,在河的中央,对着她挥了挥手,“阿尧。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喜欢你。”
“从十七年前,就喜欢你。”
“小时候会欺负你,也是因为喜欢。”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哥哥。”
“而现在,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
程修远一口气,说了很多,“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眼眶总是承载不住泪水的,林清尧无力地瘫在河岸边的草丛上,“修远!为什么不丢掉?!”
“牺牲一个我,换川北一个太平。”
牺牲一个我,换岭南一个太平。
这是当年,程修远的父亲,程国丰说得的一句话。
子承父业,作了川北警队队长的程修远,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里,过去叫岭南,现在更名为川北,因半年前的一场疫变,所以现在,有了地域名称的改变。
四岁,到二十一岁,十七年。
河水随着轰鸣声,溅出巨大的水花,是鲜红的颜色,打在了林清尧的身上。
原来,看到的,并不是阿行。
而是被自己一直忽略的程修远。
L幻化作实体,踉踉跄跄地走到林清尧身边,捂住了她的双眼和双耳。
“小悠,别怕。”
“......他死了......”
皲裂的唇瓣,哆哆嗦嗦的双手,林清尧抓着L的衣服,“修远......死了......”
L紧紧地搂着林清尧,直到最后,她彻底昏了过去。
时光好像回到了初遇程修远的那个时候。
失去双亲的林清尧,在程家的那段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好。
小时候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程修远的母亲,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
当着程国丰面的时候,程修远有的东西,林清尧也有。
但是程国丰不在的时候,程修远的母亲,总会各种理由针对自己。
经常被安排做家务,那是常有的一件事情。
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林清尧“离家出走”,遇到了陆知行,一起合租的日子里,他总吃惊于那么小的她,会做饭。
这些,都源于程修远的母亲——“教导有方”。
那件事,跟那场大火。
明明,早已经被遗忘的事情,早被陆知行治愈的伤口,重新浮现在面前。
也不过十岁左右。
程修远的父亲和母亲,整天因为林清尧开始争吵。
——有一日——
程修远的母亲参加完聚会回来,抱着还有半瓶的红酒,醉醺醺地回到家里,林清尧与程修远正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周阿姨。”
小林清尧是第一时间,看到程修远的母亲状态不对的,“要不要给程叔叔打电话?让他现在回家里。”
她其实很害怕。
因为程修远的母亲,总是会偷偷地打她。
“......越长大就越像啊......”
程修远的母亲哐当摔碎了怀里的红酒,碎玻璃划破了林清尧的小脸,她没有哭,因为若是哭了,受到的体罚就会越大。
“若不是小丽她们说......”程修远的母亲掐着林清尧的脖颈,“我都忘了何燕是谁了......”
何燕是谁?林清尧并不认识,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叫做何晓。
“怪不得——”
程修远的母亲看小林清尧一声不吭,用碎片又划了一下她的脸,“老程非要收养你呢。”
“妈妈!”
程修远转过脸,看到周萍正对林清尧施加暴力,“你在做什么?!”
“小远啊。”
周萍抱着林清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妈妈是在照顾妹妹啊。”
接着,她踢开房门,“妈妈带着妹妹去找爸爸,晚上一个人,在家里乖乖的哦。”
周萍喝了酒,一路晃晃荡荡地将车,开到了高架桥上。
小林清尧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副驾驶座,虚弱地唤了声:“周阿姨......我保证以后都乖乖地听您的话......”
“......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
女人的车子撞在了高架桥的防护栏上,她停下来,将小林清尧从车子上拽下来,“那是我的家,你的家早就被火烧了!你哪里有家?!”
川江的夜晚,风猛烈地吹着。
小林清尧被周萍拽到了高架桥下,并被周萍按着她的小脑袋,泡在江水里。
这是第一次,林清尧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程国丰驱车赶到的时候,林清尧已经睁不开双眼,脑袋懵懵的。
“......程叔叔......”
“周萍!”程国丰看到已经陷入昏迷的林清尧,冲着程修远的母亲,“你疯了!悠悠才十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犯|罪!”
“我疯了?”
周萍张狂地笑道,“对啊,我是疯了啊。”
“当我知道这个孩子是何燕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啊。”
“悠悠是林尹跟何燕的!”江风猛烈地吹刮着,程国丰用手挡着风,缓缓地向周萍前行,“我也是才知道,惨遭血案的何晓,就是燕子。”
“你入伍以前,何燕不是你的未婚妻么?!”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
程国丰根据救捕行动经验,为保证人质安全,首先要稳住绑匪的情绪。
他试着向过去那样,说一些关切的句子,“萍儿。这些年,我对你,对阿远如何,你的心都感受不到吗?”
“哈哈哈哈哈哈。”
周萍歇斯底里地笑着,“程国丰。若不是当年我设计有了阿远,你又怎么会娶我?这些年,你扪心自问,你对这个家庭到底做了什么?”
“我都说了,警队工作忙!人民的利益高于个人的利益,你以前不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么?”
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
提了的话,只会增加更多伤心的回忆。
“通情达理。”
周萍用碎酒瓶片扎进林清尧的身体里,“我养了六年,你前任的孩子,是有够通情达理的。”
几滴血珠,从林清尧的脖颈下落,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程叔叔......疼......”
“悠悠!”
程国丰也红了眼,“周萍!你要是发脾气,就冲着我!”
“冲着你?”
周萍仰着脖子,似乎这样可以稀释掉心底脆弱的部分。
江风,在夜里,吹迷了她的眼,她撑不住自己虚弱的身体,双腿无力的瘫软,“程国丰。今天。她跟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程国丰借着这个空档,速度地朝着林清尧的方向跑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像是能够觉察到男人的举措,周萍朝着林清尧的小腿划了一个口子,接着将她扔进了湍流不息的川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