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读书.)?高婆子在萧姝这吃了瘪,回家抱怨田东财,“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接那个小孽畜回来做什么?半点便宜占不到,好好的房子跟地反而白送给人家。现在一家子挤在这里,憋憋屈屈的,掉个头都难受!”
田东财心里也懊恼自己这笔买卖做赔了,事已至此,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梗着脖子不承认,免得在家里失了大家长的面子,不耐烦道,“行了,你就少说两句。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眼睛只瞅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我早就让阿仁他们打听过了,清水村的那个老秀才见人就说牛娃在读书上面有天分,以后牛娃考中举人老爷,萧姝手里又有钱打点,牛娃的前程能差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懂不?就算牛娃不待见咱们,对外面,咱们也是一个宗族的,我是他大伯,阿仁阿义是他的堂哥,以后别人看着牛娃的面子上也不敢轻慢了咱们。那会儿咱们要想做点什么,还不容易?行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做饭去!”
高婆子在萧姝那实在是气狠了,怒道,“我不懂,就你懂!你什么都懂,还把手里现成的东西往外送,丢人现眼的又拉棺材又打幡,让人指着鼻子笑话!就牛娃那小崽子,往上面数三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到了他这就能老鸹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来?等着沾他的光,我还不如指望丁哥他们几个呢!”
一边骂,一边往外走,看到田仁媳妇抱着孩子要出去,站在门前怒骂,“一到做饭你就往外面跑,外面有野男人勾着你的魂呢?还不赶紧做饭去!”
田仁媳妇扭头冷冷看着高婆子,“你骂我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让你们作践的什么脸面都没了。你说外面有野男人等着我,是骂你儿子是王八,还是骂你的孙子是野种?你污蔑老苗婶子的时候就红口白牙的满嘴喷粪,末了让我给你们擦屁股。现在又往我身上泼脏水,索性我也没脸了,今儿就让你们作践死算了,省的你看着我碍眼。”说着,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冲高婆子冲过去,脸上跟六月的天似得,说变就变,张嘴嚎啕,“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老天爷可怜可怜我吧,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进了这么狠毒的一家子人家里。我为你们田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们就这么半点见不得我好啊,把人往死里作践。你摸摸你的良心,你那是当婆婆当奶奶该说的话吗?今儿就让你打死我算了,省的你看着我碍眼,就可怜了我那几个孩子,摊上你这么个黑心肠的奶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田仁媳妇本来就不是吃素的,被逼着受了那么一大通委屈,心里彻底的恨上了田东财夫妇和二房一家子。平日里没事还想找点事儿发泄发泄,现在高婆子赶上来找麻烦,正如了她的意,索性大闹上一场。
田义媳妇一看这架势不对,早躲自己屋子里去了。高婆子被田仁媳妇揪住衣服,当面团一样揉搓,气的直哆嗦,伸手扯着田仁媳妇厮打,嘴里大骂,“反了你个贱蹄子,你敢跟你老娘动手,我这就让老大休了你……”
田仁媳妇不敢明着厮打高婆子,伸手专门照着高婆子身上的软肉掐,嘴里哭喊,“你看不上我,当初干嘛让你儿子娶我?是我上赶着嫁进你们家来的?是你们让媒人一趟趟的跑,过了三媒六礼把我娶进来的!我到了你们家,上敬老下养小,五更起三更睡,上上下下的操持,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现在让我给你们背了屎盆子就想把我休了,我告诉你,没门!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你们家,要不你就弄死我!弄死我了让县老爷抓你来给我偿命!呜呜……老天爷不长眼啊,让我摊上这么一家子黑心肠的……”
田东财忙从屋子里出来把两人分开,看着田仁媳妇道,“老大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婆婆,你们家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让你跟你婆婆动手?”
田仁媳妇头发让高婆子扯掉几缕,脸也抓花了,衣服也撕破了,她也不整理,斜着眼道,“你也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们家里让我孝敬长辈,那你们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才行,没听说公公婆婆做了孽,让儿媳妇去背屎盆子的。有好处的时候你们都得了,我们一家子在旁边干看着,出了事儿了就让我背黑锅,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你们以后也少跟我摆公公婆婆的款,反正我现在也是没有脸面的人了,惹急了我,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落好!”说着,哼一声回身去抱孩子,继续往外走。
田东财知道自己让田仁媳妇背锅的事情做得不地道,眼见对方豁出去了,他反而不敢再压制,愣是让田仁媳妇堵的哑口无言。见田仁媳妇要出门,忙道,“你等等,你换身衣服收拾好了再出去。”
“有什么好收拾的?是怕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恶婆婆吗?刚才闹得那么厉害,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高婆子被掐的全身疼,一边伸手揉,一边气的哆嗦着拿手指着田仁媳妇的背影,“你看看,你看看,谁家儿媳妇这样?这哪儿是什么儿媳妇,这就是搅家的夜叉!我非得让老大休了她不行!”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田东财瞪她,“你明知道她心里憋着气不痛快,找她的麻烦做什么?以后就当家里没她这号人,少招惹她!”
高婆子脸色铁青,使劲揪着胸口出两口气,“是我招惹她?当儿媳妇的不做饭,天天让婆婆伺候着,做好了她就回来,吃还吃最好的!合着她这么不孝顺,我连说都不能说了?”嘴巴一张,眼泪滚了下来,嚎啕大哭,“我这是哪辈子做了孽啊,摊上这么个搅家精……”这是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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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镇二十里外的一座荒山上有一处土匪窝,山上土匪不多,约莫有七八十号人,仗着山势的便利躲过县衙的两次围剿。后来许县令也懒得再管,这一窝土匪就安安稳稳的在这扎根下来。
这一日,山下放风的小土匪报上山,“有一个穿着锦缎衣服的年轻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来了,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看模样,像是有钱人。”
大当家的问,“真的就一个人?你看清楚了?”
小土匪点头,“就一个。”
二当家的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他奶奶的,这么一个肥羊撞进来,不宰白不宰。大哥你在这等着,我带着兄弟们下去把这只肥羊捉上来!”
三当家的兴奋,“从咱们的威名打出去之后,那些人就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往咱们山下走,害的我好久没有活动手脚了。这只肥羊算我一份,二哥我跟你一起去!”
一群人跩步拿兵器往山下奔下山。
魏峰骑在高头大马上,背上挎着一个大包裹,穿上特意让裁缝铺子做的花团锦簇的骚包衣服,心里默默嘀咕,他穿的这么显眼,这群土匪应该会来打劫他吧?但是他这么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气势不凡,要是这群土匪们远远地见到他就吓破了胆,不敢过来怎么办?这个山上的土匪窝在哪儿他还没摸清楚呢,不会让他自己摸着上山吧?
正想着,就听两边林木中一阵响动,十几个土匪从里面窜了出来,“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把命留下来!”
魏峰装作吓一跳的模样,骑在马上白着脸哆嗦,“把,把命都留给你们了,我还怎么过去?”
二当家的拍一巴掌那个喊口号的小喽啰,“笨,是把钱留下来,回去后自己喊上一百遍!”
三当家拿刀一指,“少啰嗦,想要活命就赶紧滚下来,把你身上值钱的都掏出来!”
魏峰双腿抖着从马背上翻下来,“我,我没有值钱的啊,我身上就十两银子。”
“包袱里装的什么?”
“几,几件换洗的衣服。”
一个小喽啰过去把魏峰身上背的包裹扯下来,三两下扯开,从里面掉出来几件衣服。
二当家的拿手中的长枪挑着看看,见真的都是衣服,一点银子没有,一脸晦气道,“还以为是只肥羊,原来是个穷酸!早知道就十两银子,老子就不下来了!”
三当家的骂,“你他娘的没有银子你穿这么花里胡哨的做什么?!反正也是下了一趟,你没钱,你们家里总有钱吧?来人,把这小子绑了,问出他家在哪儿,干什么的,让他们家里拿钱赎人!”伸手拍两下魏峰骑的马,“这匹马倒是不错,把这匹马牵上去。”
魏峰被一群人推搡着上山,因为走的慢,还被人踹了两脚。魏峰忍着气,心想,等到了你们的老巢老子再收拾你们!
结果……
三当家的拿着大刀拍拍魏峰的脸颊,歪头呸一声吐出一口血唾沫,“行啊你小子,装孙子装的挺像,把爷爷们都给骗了。说,你是不是官府派过来的?”原以为抓住的是一只绵羊,没想到竟然是一头饿狼。他们刚把这人带到寨子里准备问话,这人就突然暴起伤人。寨子上几十个兄弟都被这家伙撂倒,他跟二当家的也险些栽在这人手里,幸好大当家的及时出现把这家伙制住了,否则他们满寨子的人被一个人收拾了,传出去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混?
魏峰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上沾满了土,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散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全都是被人打得。此时被人拿刀拍脸,魏峰心里那个憋屈就别提了。这帮土匪确实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那个狗日的大当家的竟然是个高手,怪不得官府剿了两次都没有把他们灭了呢。他一时大意,竟然在栽在这帮人手里。
“不说话?再不说话,爷爷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刀刀片下来!”三当家发狠,手腕一翻就要在魏峰身上动刀子。
轻微的破风声传来,
“哐当”一声响,三当家手中的大刀落到地上,三当家捂着手腕,惊怒四顾,“谁?是谁偷袭你爷爷?”
没看见有什么动作,就见三当家的嘴巴一张,两颗牙混着血吐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那些本就受伤的土匪们惊慌的拿着兵器四处比划,生怕一不小心也被人暗地里偷袭了。
魏峰心底惊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也扭着头四处寻找出手袭击三当家的人,眼睛看到外面走进来的身材颀长,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心里松一口气,有种“他就知道是将军”的庆幸,脸上也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将……”
万俟景淳冷冷看他一眼,嫌弃,“越来越蠢了,几个虾兵蟹将都能把你拿住,回去了自己操练二百遍!”
“是!属下回去就操练!”魏峰下意识回答,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将……您肯管我们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并没有放弃当将军?诶妈!那简直太好了!只要将军还想当将军那他跟老薛好有什么好愁的?!不是,将军不是不同意回京么?不是也不理会军营里的事情了么?不是不要他们这些属下了么?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或者是将军在逗他?魏峰脑袋里瞬间拐了无数个弯,不确定的问,“将……您不是在逗属下吧?”到这时候他还记着,将军的身份不宜暴露。
大当家的见了万俟景淳,神色微微凝重,“阁下是何人?”梁子已经结下,再问对方为什么上山就太蠢了。对方气势不凡,明显不是寻常江湖人,现在把事情问清楚了,便是这座寨子守不住,以后报仇也有个对象。
万俟景淳手指微弹,魏峰身上的绳索被割断,人们这才发现他食指和中指之间捏着一片树叶。飞叶就能割断绳索,还能原路返回,这等身手,即便江湖上那些活成精的老怪物们也没几个能做到的,这等身手却出现在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
大当家是有些见识的,此时神色更加凝重,连将来要报仇的心思都熄了。
二当家三当家和围着的那些小喽啰们哪怕见识有限,见了大当家的神色也知道对方不好惹,一个个等着大当家发话,不敢吭声。
万俟景淳捏捏手指,树叶隐没在手指间,神色依然冰冷肃杀,“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继续当你们的土匪,但以后行事必须以他为尊,听从他的调遣;第二条,去衙门里投案自首,该判什么罪,自己去领。”
众土匪,“……”哪来的两条路,这特么的不就一条路么?!
……
到下山时,魏峰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不住的抬头瞅万俟景淳,没话找话,“将军,您怎么知道属下今天过来这里?”
万俟景淳看都不看他,“以为你和薛鹏那些小动作能瞒的住我?”
魏峰嘿嘿直笑,“将军英明神武,属下和老薛做的这些自然瞒不过将军。”心里美滋滋的想,将军知道他们做的这些却没有阻拦,是不是就是默认了他们的动作?哈哈,老薛还自以为聪明,想着做的这些事情不能让将军知道,回去后他一定得跟老薛说说,看他以后还有脸显摆他那些小聪明!
“那回京的事情?”
“此事我自有主张,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等该回去了,我自然会回去。”他不回去,一来,是不想和萧姝他们分开,也不想让萧姝卷进京城那堆烂摊子里面;二来,他也是为了避开京城里那些势力倾轧。至于最初不想回京的那点心灰意冷的负气念头,此时他早就不想了。薛鹏说的对,只有他自己手中有足够的势力,才能护着萧姝不受委屈。他现在所拥有的,都是这么多年来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自然不能放弃。
这一点,也是他和萧姝一起生活这么久,被萧姝影响,慢慢想通的。萧姝这么劳心费力的发展势力为的是什么他心里明白。萧姝小小年纪就如此努力,他岂能被那些不必要的人和感情束缚。
等了这么多日子,终于得了将军一句准话,魏峰心里那股欢喜劲就甭提了,忍不住道,“将军您不早说,白让我和老薛着急上火这么些日子。”
万俟景淳一个眼神扫过去,魏峰赶忙改口,“当然,属下和老薛留在这里陪着将军是属下二人的荣幸!那个什么,要不要把您在这的消息告诉大彪子他们啊?属下想告诉,老薛说不用。”
“听薛鹏的。”
“是!”
……
“将军,您的功夫是不是又精进了?”
“嗯。”
“将军,京中王妃要给您立衣冠冢,您知道吧?”
“……嗯。”
“将军,这帮土匪以后真交给我管着?”
“你太蠢,让薛鹏帮你。”
“……”不冷面的将军好毒舌!
“将军……”
“闭嘴,再说话就罚你把军规背二十遍!”
魏峰伸手做一个闭嘴的动作,心里小人兴奋,嗷嗷嗷,可是他还有好多话想和将军说啊!
回到石头镇,魏峰把万俟景淳的事情跟薛鹏一说,薛鹏自是高兴不已。他调派下面的人做事情,总不如将军出面光明正大。既然将军打消了不回京的念头,那他再做什么就不用束手束脚了。不过有些事情他还得亲自跟将军禀报一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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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忠勇王府
忠勇王府作为乐国仅存的异姓王府,世袭罔替,传到现任忠勇王万俟侯这里已经是第四代。
作为乐国开国就存在的老牌世家,忠勇王府底蕴丰厚,气势恢宏,坐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祥凤街上。经过历代忠勇王扩建,忠勇王府占据了大半个祥凤街,其规制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亲王。只是历代忠勇王都忠心耿耿,手握兵权驻守边疆,上位者也就对忠勇王府一些出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对忠勇王府的优待。
这种情形下,忠勇王府用一句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尤其是现任忠勇王府更是青出于蓝。大公子万俟景润乃王妃嫡出,现年十九岁,十岁之时被封为世子,为人谦和温润,才学广博,有“玉郎”之称;二公子万俟景淞乃侧妃冯氏所出,现年十六岁,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三公子万俟景淳和二公子同年,也是王妃所出,从小喜武厌文,十一岁时就随父从军,短短四年的时间就立下赫赫战功,被圣上钦封正四品昭武将军,手下所统领的神策军个个以一当百,所向披靡,前途不可限量。余下的几位公子年纪尚小,看不出好歹,风闻也都是俊秀尔雅的好儿郎们。
忠勇王府本就显赫,下面子孙又如此争气,只要不生出歹心,再延续百年荣华不是问题。故此,京中想和忠勇王府结亲的人家多如过江之卿,哪怕把女儿送进忠勇王府当一个姨娘妾室,也比嫁进二流世家当正房太太体面。
而此时,众人艳羡的忠勇王妃却面临一件无比头疼的事情。
“王妃娘娘,表小姐过来了。”沁心斋里,有丫鬟进来禀报。
忠勇王妃打发了丫鬟,揉揉额角,一脸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奶嬷嬷姜氏,抱怨,“你说说,芸姐怎么就看上哪个孽障?早知如此,当初早就该把他……”
“娘娘慎言!”姜嬷嬷忙着打断忠勇王妃的话,看一眼外面,“表小姐不过是年少慕艾,娘娘您好好跟她说说,等过一段时间表小姐就放下了。”
说着话,外面帘子一动,走进来一个云鬓花颜的少女,脚步匆忙,带着两分娇憨的怒气,“姑姑,我听说您要给三表哥立衣冠冢?三表哥又没有死,您给他立衣冠冢做什么?”
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