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又有热闹可看了,靖国公府的嫡长孙姜牧之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里了。
前两日神策营的人带着两个刺客到京兆府报案,引得行人一路围观。结果才隔了多久,神策营那边又带着人来报案了。
神策营是昭武将军管辖的,现在京城里面只要涉及到昭武将军的事情就容易触动人们那根名为八卦的神经——实在是因为这半年多以来,关于昭武将军和忠勇王府还有靖国公府的事情太多了,隔三插五的就有新消息传出来。尤其是这次报案的人又格外高调,不但带着人大张旗鼓的跑到京兆尹,还一路上把报案的原因给说了,据说这些刺客受人指使,跑去刺杀昭武将军的救命恩人。如果是刺杀昭武将军也就算了,偏是刺杀昭武将军的救命恩人,事情发生后,昭武将军深觉愧对救命恩人,这才要求京兆尹严查。
这话说的信息量有点大,什么叫刺杀昭武将军就算了?难道这刺杀昭武将军的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以至于昭武将军被刺杀了也不敢吭声?
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昭武将军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报案不也照样没用吗?昭武将军都动不了的人,京兆尹就能动?
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是说,派出刺客的人昭武将军碍于某种原因不方便动?
还有昭武将军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谁?
昭武将军当初被狄国刺客刺杀,险死还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当初到底是谁救了昭武将军大家却不清楚了,现在这个救命恩人突然冒出来,人们都好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跑到京兆尹来报案,说明刺杀是在京兆府负责的范围内发生的,也就是说,那个救了昭武将军的人在京城。
基于上面两点原因,人们对这场刺杀事件高度关注。
世界上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面对着铁证如山的供状,慕容彪粗犷到有点凶悍的冷脸,还有京兆府门口堵着的一堆燃烧着八卦精神的民众,京兆尹觉得自己心有点慌,头有点疼,整个人跟吞了一吨黄连似得。
好嘛,他前脚暗搓搓的才让人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刺客弄死了,卖给忠勇王妃面子,得罪了昭武将军一次,后脚人家昭武将军就又送过来两个刺客,连着的还有这两个刺客的口供。早知道昭武将军留了后手,他当初干嘛做那得罪人的事情,直接按律办案多好?
现在他就是再想一条道走到黑,帮着忠勇王妃也不成了,人家昭武将军可说了,他要是再查不清案子,昭武将军就直接去找皇上。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那边,他这个京兆尹的位置还能坐的下去吗?就算这个京兆尹是个受气包的位置,他也舍不得啊。
冷汗打湿了两条帕子,在慕容彪的注视下,京兆尹终于摆着严肃认真的脸吩咐下面的衙役去靖国公府拿人,同时暗中吩咐师爷去忠勇王府报信——他已经帮过忠勇王妃一次,总不能不让对方知道吧。现在去报信的意思就是告诉忠勇王妃,他不是不想帮她,而是这种情况下,他就是相帮也帮不了。忠勇王妃要是有气的话,也不要往他身上撒。
消息传到忠勇王府,姜氏还有些懵,问姜嬷嬷,“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京兆尹怎么跑到咱们府上报信?还有那个刺客,谁又派人去刺杀老三了?”她这段时间努力装出慈母的样子修复和万俟景淳的关系,向万俟景淳示好还来不及,哪里会派人去刺杀对方。
姜嬷嬷这些日子都伺候在姜氏身边,对外面的事情也不了解,忙着找人来问。除了姜嬷嬷外,忠勇王府的二管事也是忠勇王妃陪嫁过来的,平时负责帮姜氏处理一些外面的事情。见了忠勇王妃,二管事不敢隐瞒,直接把前两天表公子派人过来让他派人去京兆府走一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管事苦着脸,“表公子说是有人想要诬陷靖国公府,所以才想着借咱们府上的人过去京兆府走一趟,给他撑撑腰。奴才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派人过去了,实在不知道事情关系到了三公子啊。”这么多年以来,靖国公府那边一出了什么他们不能摆平的事情,就借着忠勇王府的名头出面压制,这么多年双方早就养成了默契,故此姜牧之那边派人来借人的时候,二管事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派人过去了,连忠勇王妃那边都没有告诉。
但是现在,
三公子就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忠勇王府的嫡子,尤其是最近王妃正在努力缓和和三公子之间的关系,三公子的身份更是不同以往。现在知道他派出去的人压制的竟然是三公子,二管事就有想要死一死的冲动,心里对姜牧之多了不满。就算是坑人,也没有这么坑的。这要是让三公子知道是他从中动的手脚,三公子能饶的了他?
姜氏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骂,“牧之是疯了吗?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派人去刺杀老三?!”要是能把人杀了也就算了,偏偏刺杀不成被人抓住把柄,现在还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她就是想管又怎么管?老三现在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恨不得闹得举世皆知,她要是敢偏着姜牧之,第二天她就得被别人戳脊梁骨——自己的儿子被人刺杀,她不说帮自己儿子张目,还偏袒凶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的心性比老虎还要狠毒,根本不配为人母。——想到人们有可能骂她的那些话,姜氏眼前就阵阵发黑。尤其是府里面还有一个冯侧妃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件事情要是处理的好还好说,她但凡偏颇一点,冯氏那贱人就能添油加醋的向王爷告状。王爷本就对她不满,再弄出事情来,王爷还不得禁足她一辈子!
可偏偏,姜牧之是大哥的独子,她唯一嫡亲的侄儿,她要是不管的话,大哥跟爹娘那边她都没法交代。
生平第一次,姜氏觉得家人事多,除了拖后腿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是刺杀三公子,刺杀的是三公子的救命恩人。”二管事一听说事情闹大,就把事情打探清楚了,见姜氏误会,忙着澄清。
“老三的救命恩人?”姜氏松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老三的救命恩人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神策营的人说那个人是三公子的救命恩人——就是长青楼的东家。”二管事道。
姜氏看一眼姜嬷嬷,姜嬷嬷忙道,“听说这个长青楼的葡萄酒很出名,礼部侍郎府的闵小公子因为喜欢这家酒楼的葡萄酒,特意投了钱,是长青楼的靠山。”
姜氏的脸色难看起来,“我记得,那个闵晨是和老二交好吧?”
姜嬷嬷点头,“听说这些日子二公子极少在府里面用膳,都是去长青楼吃。”
“哼,我就知道牧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派人刺杀,那个贱民既然是老三的救命恩人,来了京城做生意,为何不找忠勇王府替他撑腰,反而转着圈的去找闵晨,说不定他就是听了老三的安排,故意暗中支持老二,好以后跟景润打擂台。牧之对付他,说不定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些事情。”事情涉及到万俟景淳和万俟景淞,姜氏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
二管事低着头装死,姜嬷嬷道,“娘娘,京兆府那边?”
姜氏想了一会儿,吩咐二管事,“你去查一下,救了老三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把他接到王府来。牧之虽然做了错事,但那人并没有受伤,只要好好的安抚一下,多给他点钱,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他不追究了,老三那还能揪着事情不放?”吃亏多了,姜氏总算知道动脑筋,不再拿孝道强横的压制万俟景淳。
二管事一听,也觉得挺有道理。在他眼里,萧姝就是一个浑身铜臭的商人,这种人为了钱连自己的家人都能出卖,不过让他松个口放弃追究姜牧之的责任,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萧姝被万俟景淳安置在将军府之后,二管事特意带了厚礼到将军府求见。
因为之前腹痛的事情,万俟景淳严格控制萧姝用冰,屋子里保持不热就可以,吃冰碗就不用想了。萧姝对此颇有怨念,奈何万俟景淳平日里什么事情都听她,唯有在此事上十分坚持,说不让她吃冰,就不让她吃冰,任凭她撒泼耍赖,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热的够呛的萧姝没骨头似得靠在临水走廊上,手里拿着一个非常质朴的芭蕉扇摇啊摇的扇风。
“二公子,忠勇王府的二管事来了,想要见您。”添喜过来道。
萧姝摇着扇子的手顿一下,“忠勇王府的二管事?他来做什么?算了,让他进来吧。”万俟景淳之前叮嘱过她,不让她和忠勇王府的人接触,不过萧姝心里另有考量,见一见也没关系。
添喜答应一声,下去叫人。
不大会儿的功夫,二管事跟在添喜后面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萧姝眼睛在二管事手中的盒子上转一圈,视线落在二管事身上。
二管事本来还想仗着自己是忠勇王府过来的人拿乔,先以“势”压制住萧姝,然后再送上他带来的厚礼,一硬一软,不怕萧姝不乖乖听话。
谁知道对方见他过来了,不但不站起来迎接,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在嘲讽他一样。几乎瞬间,二管事就打消了给对方下马威的念头,脸上扬起略带讨好的笑容,上前一步道,“我王妃听说萧公子救了三公子,特意命奴才来向萧公子道谢,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萧公子不要嫌弃。”
说着,手里的盒子递过去。
添喜把盒子接过来,放到萧姝眼前。
萧姝下巴微抬,示意添喜把盒子打开。
瞅着满满的的一盒金子和上面摆着的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萧姝抬手懒洋洋的拨弄着盒子里的金锭子,嘴角讥讽的扯一下,“王妃的道谢方式还真是特别,让我估算一下,这一盒金子加上这两千两银票,怎么也得值四千两吧?我是不是该起来谢恩,感谢忠勇王妃的赏赐?”真的是道谢的话,谁会只送钱过来?摆明了一点诚心都没有,倒像是拿钱砸人。更何况,万俟景淳回京这么长时间了,姜氏真的想要道谢的话,早的时候干什么了,偏这会儿那个姜牧之被抓了她才派人过来,到底是道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估计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被萧姝这么毫不留情的嘲讽,二管事颇有些下不来台,脊背挺直一些道,“萧公子这话就见外了,王妃派奴才过来,自然是诚心感谢萧公子对我家三公子的救命之恩,王妃还说了,以前不知道公子是我家三公子的救命恩人,对萧公子多有怠慢,现在知道了,不好再让萧公子独自生活在外面,特意让奴才过来接萧公子去忠勇王府。”
萧姝身子往后一躺,挥挥手中的芭蕉扇,“不去!”
二管事傻了眼,“萧公子,这可是王妃娘娘吩咐的,您这……”这种贱民不都是想尽办法往上爬吗?现在王妃亲自发话要把他接到府里面去,他怎么会拒绝?
萧姝嗤笑,“我怎么了?难不成我不想去忠勇王府,你还想来硬的不成?”
二管事脸上扯出僵硬的笑容,“这怎么可能,王妃请萧公子过府,也为的是更好的照顾萧公子,怕公子在外面被不长眼的人冲撞受了委屈。这完全是一片好心,公子您可千万得体谅啊。”
萧姝若有所思的点头,“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挺有道理。”
二管事眼睛一亮,“那萧公子您是同意跟奴才回王府了?”
萧姝单手托着下巴,“可是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王妃让我跟你去王府是为了庇佑我,还是为了拿我当人质。”
二管事脸色微微变了变,“怎么会拿公子您当人质呢,公子您想太多了。”
“说的也是,堂堂忠勇王妃想必也做不出这样恩将仇报、阴险卑鄙的事情。”
二管事不住点头,“那是肯定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样,说起来我现在还真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要让王妃为我撑腰呢。”
二管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萧姝继续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前不久出城的时候遇到刺客围杀,幸亏我打弹弓的准头略强一些,这才侥幸逃了性命。可是指使这些人来刺杀我的那个罪魁祸首却有些势力,处理起来很棘手,既然王妃有心想要感谢我,不如就让她出面帮我把那个罪魁祸首处理了吧。我也不要求往重里面判,只要按律来就成。对了,买凶杀人该判个什么刑?”
最后这一句是问添喜的。
添喜跟着萧姝担惊受怕的被刺客追杀,心里早对那些刺客恨之入骨,回京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京兆府那边的动静,对判刑这块了解的也十分清楚,见问,忙道,“按律买凶杀人如果被害者死亡,则按杀人害命的刑罚判,罪魁祸首当处以斩刑;如果被害者未死,罪魁祸首则按杀人未遂的罪名判,当判流放三千里,徙十年。”
“流放三千里啊,三千里之外该是边疆大漠了吧?”
添喜点头,“往北边流放的话,确实是到了大漠那边。”
萧姝点头,“这个刑罚好,我听说大漠那边严重缺水,好好的一个人过去,没多久的功夫就能脱水脱成人干。在那种地方呆上十年,再回来估计就成人形骷髅了。”歪头瞅着二管事,“麻烦你回去跟王妃说一声,就让王妃按着这个标准来帮我教训一下那个罪魁祸首吧。”
二管事,“……”
二管事一脸便秘的表情离开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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