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兰风尘仆仆地从白合镇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军营,一回到军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急忙冲到了林书玖的营房里,一把推开门,看到林书玖正坐在自己营帐的榆木雕花案桌前,翻看自己从云都带来的《药理典籍》。
由于不不石木结构的房屋,没有窗户,营帐门口帘子一旦放下,营帐内部变回漆黑一片。
因此就算是白天,营帐内也点着好几盏琉璃花灯。
虎兰掀开帘子走进屋内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林书玖一袭淡青色宽袖长跑,倚在桌前翻阅书籍的情景。
营帐内,烛光摇曳,灯罩内的烛火从印着梅花图的灯罩里投射出来,将两丈进深的营房照射的一片鹅黄,宛若晨昏傍晚时的天色。
榆木雕花案桌上也放着一盏灯,鹅黄色的光线照耀到白底黑字的书籍上,给雪白的纸张染上了一层带着古朴气息的淡黄色。
林书玖此时席地而坐,一只手拄在案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侧脸,半个身子都几乎倚靠在了案桌边沿,坐姿懒懒散散,并不优雅端庄,但是看起来却不散漫。
她认真翻阅书籍的神情和她舒适的坐姿相得益彰,在烛火映衬下,林书玖翻阅书籍的身影像是一副安静的画卷,恬静而美好。
虎兰甚少见到自家王妃这样安静却又一身贵气的样子,这才是一个身为主子的人该有的模样。
瞧着自家王妃这般睿智冷静的气场,虎兰站在营帐门口都忘了挪步,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还有事禀告,赶紧迈开步子,几步奔到了林书玖身前。
刚刚在案桌前站稳脚步,还未等虎兰说话,一直认真翻阅书籍的林书玖却先一步出声,语调沉静地问道;“查出什么了?”
“禀告王妃。”虎兰不像其他丫鬟那样行福身礼,而是双手在胸前抱拳,用着有些粗犷的嗓音小声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和小七赶到了白合镇,在白合镇周边所有乡村小镇上,都盘问过当地的伢婆,并没有查到最近几天内有与柔儿弟弟年岁相仿的孩子被卖走的事例。而且,根据小七前几日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那个柔儿姑娘来的时候,倒是带着一位身染重病的老人,暂居在一处客栈里,可身边却并无弟弟。”
“嗯,知道了。”林书玖的轻轻应了一声,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把桌上的书籍翻动了一页,双眼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书籍上,并没有抬起头看虎兰一眼。
“王妃……”站在桌前的虎兰有些诧异,欲言又止地看着林书玖,“您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
“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不会觉得惊讶。”林书玖一心二用,双眼的目光还在仔细的瞧着典籍上记载的病例药方。
“您早就知道了?根据今天这一调查,我才知道那个柔儿的身份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弟弟,那她为什么还要对咱们说谎呢?难道是给咱们唱一出苦肉计,不把身世编的凄惨点,她怕咱们不收留她?”虎兰的心思是真的单纯,即便已经查到了柔儿身份造假,却并没有向更加复杂可怕的地方怀疑。
“呵呵。”林书玖听到这里,着实被虎兰的猜测逗得乐了出来,也看不下去书了,手指一抬,将书籍轻轻合上,然后抬起头,看向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虎兰,声音平静如水,不疾不徐地道,“我问你,真正苦命的女子,会有这种骗人的心思和伎俩吗?当时我遇见她的时候,那个情形是什么样的,你也见到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公子想要把她拉进府里玩弄,如果真的是一个弱女子,应该哭的泣不成声,吓得魂不附体吧?真正的弱女子,应该在那种情况下早就吓得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哪里还能想到编造身世,欺骗要帮助她的人?”
“……这个,说的也对啊。”虎兰听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接着认同地点点头,“的确是的。说谎骗人,也是需要花心思的。那种情况下,一般人因该是问什么,答什么。这么说,那个柔儿不是看起来那么天真纯良?”
“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林书玖颔首,颇为欣慰地看着她,“虽然你脑子转的慢,有时候少根筋,但还不至于是个傻子。”
“王妃!”虎兰原本还在认真推测呢,一听到林书玖话锋转到自己身上,这样戏谑自己,两条粗眉立马皱了起来,不满地看着她,“说柔儿呢,您怎么把事情扯到我身上了?我跟您比,我当然看起来少根筋了。再说了……我对那些女人的小心思从来不感兴趣,习武射箭才是虎兰的爱好。”
“哈哈哈,我不逗你了。”看到虎兰皱眉生气的样子,林书玖乐的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后,赶紧敛起嘴角的弧度,清了清嗓子,继续一本正经地坐在案桌前,抬眼看向虎兰,继续说道,“你今早,不是闯入了柔儿的闺房,瞧见了柔儿肩头的伤口吗?试问一句,这里是南宫邪直接管辖的虎骑营,你家王爷向来军法严明,在他眼皮底下,那些士兵就算对柔儿有想法,也不敢真的动手,何况柔儿和我一起进入军营后,一直男装示人,又怎么有士兵贪图她的美色?简单来说,柔儿如果一直呆在军营里没有出去,那她身上绝不会有伤口。这偌大的军营之中,没有人胆敢伤她一根头发。”
“那王妃您的意思是……柔儿肩头的伤,是在军营外面留下的?她半夜跟您一样,也偷偷从军营溜出去了?”虎兰听出了林书玖话里的重点,小心谨慎地做着推测。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林书玖用力点头,毫不隐瞒地说,“我一直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昨晚我为何夜出军营。当时我走出营帐,本来只是想去看望南宫邪,却不曾想在南宫邪营帐外瞧见了一个蒙面女子,我是一路跟踪追出去的,却没想到在那片草原上遇到了另一批人马。而那批人马最开始,并没有发现我,而是发现了那名蒙面女子。我亲眼看到,蒙面女子的肩头受伤,被人砍了一刀。而我回来不久,你就跑来告诉我,柔儿的肩头也有一条血口……你说,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虎兰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什么?如此说来的话……那柔儿肩头也有伤,不就是王菲您所跟踪的蒙面女子吗!”
事情的关联显而易见,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就连虎兰这样思想单纯,少一根筋的人都一下子看出了端倪。
林书玖是在南宫邪附近的营帐发现蒙面女子,一路跟踪出去的。这说明蒙面女一开始就是潜伏于军营,是军营里的人。而蒙面女子身受重伤,柔儿肩头也发现了伤口,连受伤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这一切迹象都足以表明,柔儿就是蒙面女。
“看来,这个柔儿是深藏不露啊,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虎兰满腹狐疑,一脸不解地望着林书玖,“她为什么要接近咱们?难不成,这个柔儿是李丞相派来的人?”
虎兰越想越觉得可怕,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凝重起来,“一定是李丞相派来的人!王妃,那个李丞相一直不喜欢您,您又是杀害他女儿李雪蕊的疑凶,现在你跑了,那个李丞相心有不甘,便花重金雇了杀手想要你的命啊!这个柔儿一定是李丞相派来的杀手,这太危险了,王妃您先不要出去了,我这就告诉小七,和小七联手除掉那个柔儿!”
说做就做,虎兰表情紧张,自顾地猜测完后,也不等林书玖还有什么吩咐,拔起腿就朝着营帐门口就去,准备和小七联手诛杀了这个女刺客。
“等一下!”眼看着虎兰脚步快的就要走出营帐了,原本姿态懒散地坐在案桌前的林书玖一下子就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大声喝止了一声。
已经掀开营帐帘子的虎兰立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疑惑不解地看着林书玖,神情肃然,语重心长地说道:“王妃,您该不会是不忍心把?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下不了手,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了!绝对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物留在您身边!奴婢一定要除掉那个柔儿!”
“哪跟哪啊!”林书玖生怕虎兰就这样真的冲出去杀人,连靴子也顾不上穿了,光着脚从席子上跑下来,一路奔到虎兰身边,拽着虎兰粗壮有力的胳膊就往回拉:“我的神啊,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做决定?赶紧给我老老实实站回去,我这还没给你讲清楚呢,你就要擅自做主,到底咱俩谁是主子啊!”
“王妃,性命攸关,您可不能妇人之仁啊!”虎兰完全不理解林书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那个柔儿既然是身份可疑的女刺客,就应当立即诛杀才是。如此危险的人,难道还要留在身边吗?
“你给我消停一下吧。”林书玖使劲拽着虎兰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虎背熊腰的虎兰从营帐门口拽回到了案桌前。
走到案桌前的时候,林书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为了防止虎兰又一次擅自行动,她哪还敢坐在席子上,干脆一屁股坐在案桌上,一手抓着虎兰的袖口,仰起头对上虎兰不解地目光,认真地说道:“你这个脑子,麻烦你认真想一想,如果柔儿真的是李靖李丞相派来的刺客,她在升龙客栈当晚,我和她独处的时候,以她的武功,早就可以下手杀我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个……奴婢怎么知道……”虎兰脑子不灵光,傻傻地回答。
“真是说你笨,你还不乐意。柔儿没有立刻刺杀我,而是直到现在还隐藏身份,这就能说明她不是李丞相派来的刺客,而是其他势力派来潜伏在我和南宫邪身边的探子!我仔细想过了,派她来的幕后主人,最有可能是太子和南宫骏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太子,便是二皇子南宫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