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东宫。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此刻用来形容东宫萧条凄凉的景象,十分贴切。
之前气派庄重,雍容尊贵的东宫,如今寂寞萧条。
太子被禁足在东宫的那段时间起,监国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搜集到了太子这些年暗中结党营私,笼络官员的证据,并且还查到了与江湖邪教祭血会有染,动用江湖力量破坏军国大事,火烧军营的那些事情,都跟着一连串查出来了。
之前那些事可以隐瞒,是因为太子柔善宽厚,谦逊有礼,世人被这虚伪的表象所迷惑了,因此没有人去想到要查他。可是一旦开始清查,那些做过的恶事,就很容易被人一连串的揪出来。
最让皇帝震怒的不是太子结党营私,而是太子雇佣江湖人士,去破坏军队作战,烧毁粮草,害的南宫邪身陷危境,险些丧命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皇帝都可以不去追究。可是唯独这件事情,皇帝不能容忍。
因为南宫邪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在皇帝心中,是很器重南宫邪的,对南宫邪也有立储之心,只是因为他排行第四,并非长子,而太子这些年安守本分,勤学克己,并无失德之处,因此才没有废掉太子。
可如今,太子被查出数条罪状,这数罪并列,尤其是涉及破坏军政大事,按照律法都可以诛九族了!但毕竟是太子,是他的亲儿子,故而只是下旨废掉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幽禁洛阳行宫。
此外,监国寺的人关押了一批与太子极为亲近的门客谋士,以教唆太子行为失德唯由,判处了斩立决,当天就在云都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权谋之争中,总是要有人流血的。
令林书玖感到意外的事,原本还以为南宫宕会挣扎一番,做出一些弃车保帅的行为,然而他并没有。他在禁足期间,安静的呆在东宫中,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由着监国寺的人把他的底细挖了个底朝天。
林书玖很是不解,既然之前为了登上皇位,辛苦谋划了这么多事件,想来应该他很想做皇帝,那为什么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却无作为的选择束手就擒了呢?
带着疑惑和不解,林书玖抢在刑部押送南宫宕之前,赶往了东宫见了太子一面,毕竟之前她被皇后为难的时候,太子曾有恩与她。
踏进凄凉冷清的东宫后,太监领着她来到了关押太子的寝殿,进入寝殿,就看到废太子南宫宕正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没有繁琐的对襟和和腰带,只是十分简单的一袭单薄长袍穿在身上,在寝殿的一方长桌前席地而坐,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太子殿下,玖儿来看你了。”林书玖走到桌前,学着南宫宕的样子坐在垫子上,面对着面瞧着面容清俊的南宫宕,她没有把太子尊称为‘您’,是因为她把太子看做了朋友,一个她曾经想真心结交的朋友。
“外面满城风雨,天下人皆知我已被废,唯恐避之不及,难得你还能来探望我。”南宫宕的放下手中的《左传》,缓缓抬起头看向林书玖,单薄的唇瓣并无太多血色,脸色有些苍白,眉宇之间仍旧是温文尔雅的气度,只是双眸中再无从前的温情脉脉,而是一片寂静落寞之色,“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也参与陷害你的事情,既然也知道我是火烧军营的幕后主使,为何还要来看我呢?是想看我有多么凄惨,还是有一些疑问,想要亲自问我?”
他面色平和,轻声询问着。
寝殿内,那些珍宝古玩的摆件已经从寝殿内搬走了,南宫宕如今已经是一介庶人,太子寝宫除了床榻和案桌,早已空无一物,连香炉都不曾留下。
望着满是萧条,林书玖淡淡扫了一眼,然后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感叹道:“太子殿下果然聪颖过人,一眼就看出了我今日前来的目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心中还有疑惑,所以想亲自问你。但绝不是为了看你如今的惨状,当时在我皇宫得罪皇后,你出手帮我,也是有恩于我的人,我林书玖善恶分民,绝不会落井下石。这次来看望你,一是出于情分,二是想问你,既然你有心称帝,为何还要坐以待毙?不弃车保帅呢?你既然和江湖上的祭血会联盟合作了,为什么不把赝长生的名号报上来,让他做你的替罪羊?太子妃也是真心爱你,为何要休了她?”
“我如今落到这般田地,难道还要继续拖累她么?我当然知道她对我情深意重,一片真心,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让她和我一起被人诟病,余生幽禁在行宫内老此残生。她还年轻,风华正茂,大可改嫁他人,前程依然光明。我南宫宕做事,不需要别人陪葬。”他望着林书玖神色凝重的脸庞,微笑着道,“其实,我筹谋这么多年,并非是我野心勃勃,而是因为我害怕。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这么多年来,皇后、二弟、舅父……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每一个人都想把我拉下太子之位。我韬光养晦,装作软弱勤勉装了这些年,只是想安安稳稳的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已。我每天都战战兢兢,尤其是近些年来三弟也越发成材,我更不安心。所做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保住位置。可监国寺查我的时候,我却陡然放松了,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我突然想到,若是我不用再当这个太子,是否可以日子过得安稳舒心一些?也就不用做哪些恶事,备受自己良心谴责了。太子这个担子太重,已经压了我整整一辈子,我承受不起了。现在突然有人彻查我,我反倒心安,若论才华谋略,我不敌三弟,也并非帝王之材,三弟不一样,他可以,他能担此大任。若是他做皇帝,南翼国的百姓们也会心有安慰吧。所以,我放弃了谋划,也遣散了赝长生等人,不想在为了这个皇位,徒流鲜血了。”
“原来,你早就累了,所以在倒台之际,才会放手,不在挣扎?”林书玖有确认了一遍。
“正是如此。”他深深地点了点头,眼中虽然落寞,却很是平静放松,“我累了,不想斗争下去了。就如同是科举赶考,考试的时候惶惶不安,可看到名落孙山后,心中除了失落,反倒更加释然了,再也不必战战兢兢的活着了。”南宫宕的笑容很是安逸,像是迟暮老者,坐在夕阳下感慨人生。
林书玖心中一片明朗,又将随身携带的食盒打开,拿出酒菜与他对一番对饮,一醉方休……
……
三日后,废太子以幽禁至洛阳行宫。
半月后,新太子册立,南宫邪成为太子,迁居东宫,文武百官前来恭贺送礼。宣王南宫骏特送寒铁打造的镶嵌夜明珠的青虹剑一把。而远在千夜城的施锦乾则派人送出了黄金万两,人情卡十张,可以持卡要求做任何事,终生有效。
林书玖从邺王妃变成太子妃,身份尊贵,仅次于皇后,又被施锦乾认作义女,娘家后盾更硬了十分。
半年后,南宫骏因功绩实在不低南宫邪,彻底放弃了争储的想法,并且认清内心,终于接纳了师妹吕荷,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在云都大婚,大婚之日,林书玖送来贺礼,特制的有助怀孕的良药十份,保胎药十份,以及……增加闺房情趣的春药十份!
让成亲的南宫骏偷笑不已,一身红装的吕荷则又羞又气,气的面脸通红,一不小心就捏碎了给皇帝敬茶时的茶盏。
同月,苏茉一案成功翻案,洗清冤屈,苏茉家族得意正名,并御赐皇家金字号商铺的称号,苏茉再度成为大户之女,最终在蓝月静猛烈的爱情攻势下同意成亲。
一年后,先皇退位,新皇登基,南宫邪登基为帝,特赦天下,举国欢庆三日。身为太子妃的林书玖也一朝为后,头戴凤冠霞披,与南宫邪一起在承天门的城楼上接受百姓叩拜。
南宫邪称帝一年后,朝中的那些大臣开始奏疏上表,让南宫邪海选秀女,广纳妃嫔,扩充后宫。因为他登基一年之久,后宫的妃嫔就只有皇后林书玖一人。
朝堂上,坐在龙椅上的南宫邪看到这些奏疏后,立即对那些老臣一同训斥,沉声怒道:“此乃朕的家务事,何须你们费心?你们拿着朝廷俸禄,不为黎明百姓操心,反倒关心起娶妻纳妾这等琐事了,那朕要你们何用?!”
一番训斥后,再无人敢直言此事。毕竟,南宫邪英勇善战的威名不是假的,没人敢惹恼这样的皇帝。
可那些大臣不知情,以为是林书玖善妒霸道,不让纳妃,其实是南宫邪的心病还没治好,和别的女人走近一点就会反胃恶心,唯独触碰林书玖却不会有事。
林书玖一心想要治好此病,南宫邪却阻止了,伸出长臂将已经大腹便便,怀孕六月的林书玖轻轻揽入怀中,下巴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笑道:“有妻如此,何须他人?这病,不治也罢,我此生只与你一人交好,共守白头。”
“那朝堂上那些老头又该说我不是个好皇后了,你得解释清楚。”林书玖倚在他的怀中,撒娇地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
“放心,我自有办法。”南宫邪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低下,柔软的唇在她粉嫩的檀口上轻柔地吻了下去,舌尖在她的唇瓣浅尝轻啄,最后滑入她的口中,逐渐深入了这个吻……
次日,南宫邪在朝堂上颁下旨意:此生只娶皇后一人,后妃之名共存,后位即妃位,成为千古第一个出现的一品帝妃!
四个月后,初夏,林书玖产下一女,封号永安公主。
多年后,史官记载南翼,御天圣通皇后帝妃林书玖与圣武文德皇帝南宫邪两人相依相伴,恩爱一生的浪漫爱情故事,成为了后世津津乐道的旷世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