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父的游说下,一些暗中走私的海商一共拿出了十二万两银子——其中何父自己拿出了七千两。
总共一起募集的银子是是十三万两——柳如是和寇白门两人私下送来五千两银。朝廷虽然没有给银子,但武器铠甲倒是负责提供——这次沈义仁要了不少火器。
与沈义仁合作过的刘国胜被调任为泉州总兵,负责统领闽军。
永宁卫的屯田、一部分赏给战死的闽军家属和立有重功的闽军将士,其余的则以比较低的田租租给闽军的家眷和永宁卫的人。乱世人命如狗,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想要吃饱肚子就只能拿命去拼,所以闽军的募兵获得了积极的响应。
华夏人是农耕民族,对土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执着,对华夏人而言、土地远比银子有吸引力——战死的闽军家属和立有重功的闽军将士获得土地后,闽军内部士气高涨、更加渴望战争!
新招募的士兵有一半是从卫所兵里挑出来的精锐,所以形成战力还是比较快的。
“大人,人都找到了,但都死了。”刘安明的脸色有点难堪——那帮人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
给乱兵开城门的相关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沈义仁知道后并没有声张,而是命刘安民暗中查访、好不容易有些眉目,结果对方直接杀人灭口。
“此人必须要找出来。”刘安明是一个老成的人,所以沈义仁相信他动用的应该是可靠度比较高的人,但即便这样对方还是掌握了刘安民的行动——这说明那个人对六房的掌控力很强,强到让知府衙门完全成了一个筛子。
“恩师刚到泉州,在这方面他比我有经验。”
“怎么不早说,陈公即然来了泉州,我当亲自上门拜访。”陈鹏云即然来了泉州,就代表他有为沈义仁效力的心思——这个时代有能力的谋士大都喜欢讲究一些格调,这样做不仅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以方便号令其它人,而且也是想看看效忠对象的容人之量。
一个上位者最重要的品质有三点,一是自身的领袖气质、二是容人的气量,三是能用人,第一种品质可以让贤才愿意追随、第二种品质可以让自己愿意接受贤才的追随,第三种品质可以发挥出贤才的能力。
沈义仁忙命人备了重礼,然后跟随刘安民去拜访陈鹏云。
“多亏陈公推荐了刘兄,我才坐稳泉州知府的位置,要不然早被撸到监狱去了。”沈义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越谦逊、陈鹏云就会越满意。
“知府大人是少年英杰,安民最多能帮着拾遗补缺罢了。”对这个时代的人、真正淡泊名利的人都出家了——陈鹏云这种尝过权力滋味的男人,又何尝不想称量天下。先前拒绝沈义仁,一来是沈义仁的权力和潜力还无法打动他、二来是想试试沈义仁的心性。
“我一向不喜政务,刘兄虽然有才,但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陈公不如来帮帮我。”
“能帮大人,是老朽的荣幸,敢不从命!”无论是徒弟的转述、还是自己的见闻,陈鹏云对沈义仁无疑都是比较满意的。
沈义仁让刘安民把知府衙门的困境说了一遍!
“东翁魔障了,此事无须咬着不放,东翁可让总督大人帮忙,用明升暗降的方式把户房和刑房控制在手里,然后查账和破案侦缉、控制六房,到时那个人自然会跳出来的。”陈鹏云充满信心的说道。
“陈公果然大才。”沈义仁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这就跟用夹子狩猎一样,只要放了诱饵、猎物自然会上钩。
对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而言,六房的权力就是最好的诱饵。
杨六、杨七被枭首示众后,海盗开始在福建小规模登陆报复,潘成志令闽军出击,五战皆捷,压在福建百姓头上的乌云一下都被驱散了、所有人都欢喜的声称闽军是下一个戚家军。
“青天大老爷,请为小民做主。”沈义仁是巡视闽军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跑了出来,如果不是他跪得快、估计已经被文志岩砍成两半。
“什么事,你慢慢说。”沈义仁瞪了文志岩一眼,心道你刀拔那么快干吗,这是在闽军的军营。
“小民去年与媳妇逛集市时,王举人家的儿子直接把我媳妇抢走,小民去衙门告官,反而被打了一顿。”李乐益之所以参加闽军,七成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公子,这人是一个好苗子。”沈一鸣在沈义仁耳边低声说道。
沈义仁有些无语,心道、即便他不是闽军,碰上这样的事,对拥有现代人思想的沈义仁来说,肯定得管啊!
“本官会命人去查证,如果是真的,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那媳妇如今还被王良翼养在别院,我知道他在那里!”见沈义仁想走,李乐益忙往地上叩了几个响头。
“前面带路。”
王家是泉州府最大的士绅,所以他们父子沈义仁自然见过——王良翼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而且又有秀才功名,沈义仁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沈义仁跟着李乐益走了约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冲进去。”沈义仁一下令,文志岩带着李乐益就冲了进去。没多久,李乐益就带着一个女人出来,跪在了沈义仁面前。
“把人都带回去,让刑房那边好好审审,拿到证据后把王良翼的功名给革了,然后在下大狱。”王良翼有秀才的功名,因此倒不好直接拿人。
在沈义仁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因此和刘安民说了一声后,就没有在继续跟进了。
乾启二年十月,首相方哲的儿子喝醉了后在青楼虐死一名名妓,方哲知道后利用手中的权力帮他隐瞒了下来。但南党那边掌握了证据,南党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向御前,方哲不得不主动请辞。
次辅叶象高继任为首辅后,南党借京察大肆清洗北党、北党全面溃败,被打得落花流水。
“公子,李乐益杀了人,被王家的人捉住送去官府了。”沈一鸣急匆匆的跑进了府衙。
“怎么回事?”沈义仁盯着沈一鸣、满脸都是杀气——李乐益并不是一个有血性的人,之前他都没有去王家杀人、现在突然发什么疯。
“大人,李乐益的妻子被奸杀了,凶手不知道是谁。”在刘安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能处理,因此也就没告诉沈义仁。
“好、很好,领人把王举人家给我围了。”沈义仁是真的怒了,把自己当傻子吗?
“东翁息怒,不如暂坐片刻,好好看看接下来的大戏。”陈鹏云的话,沈义仁自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这个人精通军务和政务,是难得的谋士!
半个时辰后,刑房典吏沙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人,李氏被奸杀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是王举人的儿子王良翼,下官带人去缉拿时,王良翼点火!”
“沙典吏果然有大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破了此案。”沈义仁满脸笑容的赞赏道。
“大人,李乐益虽然杀了人,但情有可原,下官以为应该轻判。”沙搏这演技,沈义仁直接给了一个满分。
“沙典吏是性情中人呀!”沈义仁压下心中的愤怒,赏了沙搏五十两银子。
沙搏走后,陈鹏云忍不住笑了起来“原以为东翁是猛张飞,没想到却是小诸葛。”
“陈公见笑了,正好借此事把他弄到布政司衙门去。这些胥吏,真当本官泥糊的!”沈义仁满眼都是杀气。
“光把他弄走也不行,衙门内的胥吏盘根错节,外人很难震得住场子、里面的人又弄不清底细。我先带东翁去见一人!”要想控制户房和刑房,可不是光把两个典吏弄走就行了的。
李思明祖上数代都是胥吏,他在知府衙门六房都待过,做过刑房的典吏,此人喜欢读书,深受历任知府的信任和倚重。两年前其子李永昌和王良翼发生冲突,李永昌当时没有认出王良翼,自幼习武的他差点把王良翼打残,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李永昌死定了,结果他活了下来,只是他爹被从典吏的位置撸了下来、而且李永昌的腿也被打瘸了。
“倒有些手段。”李永昌能活下来,明显是李思明出了力——以王家的霸道和王良翼的疯狂,李思明小小的一个典吏能保自己儿子一命显然是有些手段的。
“此人有治国之才,如果大人能收服此人,不仅六房唾手可得、而且相当于多了一条臂膀。”陈鹏云已经和李思明聊了好几次,对此人的才华他是非常佩服的。
“陈公如此推崇,那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了。”沈义仁发现自己玩阴谋诡计还是有些缺陷的,所以谋士越多越好。
南党击溃北党后,南党取消工商税的主张,在也没人能够阻止——乾启不得不答应南党的主张。
南党所谓的取消工商税是指取消万历时期增加的工商税,对于万历之前的工商税、南党是不太在乎的——万历之前的工商税,不仅税率低,而且没有专门的税吏、很容易偷税逃税,所以朝廷实际上根本收不了几个钱。
“此事大人想做到什么地步。”李思明问道。
“王家家破人亡!”
“大人的闽军已不是朝廷之军,大人意欲何为。”李思明的话音刚落,一片长刀出鞘的声音。
沈义仁也吓了一大跳:“为了使朝廷在无倭寇之祸。”
“福建能得大人永久驻守,是我等之幸,在下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李思明跪在地下叩了一个响头——陈鹏云可是中过举的,姿态自然要高一些,李思明这等胥吏,地位其实很低的。
“陈公说先生有称量天下之才,果不欺我。”还真不能小看大夏人的智慧,自己本以为在闽军没有抵抗朝廷的命令之前,没人能够看出这个隐患。
刘国胜这个人是武将世家,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都异常丰富,唯一的确点就是少了带头大哥的彪悍——这类人如果在和平年代,绝对是最好的守成大将,但在乱世却无法独挡一面。
明朝的体制让刘国胜这类军事上的最高将领,往往是充当副将的角色,这对沈义仁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恭喜大人高升。”
“算什么高升,在布政司不也还是贱役。”沙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上还是有些得意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布政司和府衙那地位自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刑房的人陪着小心讨好沙搏。
“王家那里要经常走动,那是地头蛇、我们惹不起。至于知府大人,那就是一莽夫而已,不过来头不小、所以要好好哄着,反正待不了多久肯定就要高升。”沈义仁已经答应沙搏、会任命他推荐的人担任刑房典吏,这让沙搏更加看轻了沈义仁几分。
“小的明白,把知府当菩萨高高供起来就是。”
“若是识趣,就把他当菩萨,若是不识趣,就把他当骡子,用鞭子抽着他走。”沙搏倒不是喝多了,而是这样的事他们曾经就干过。
为了麻痹王家,陈鹏云并没有走上前台,而且在王良翼一事上,沈义仁选择了彻底装糊涂,还亲自写字赞扬王举人高风亮节、大义灭亲。
沙搏走后、沙搏推荐的人虽然拥有刑房典吏的权力,但一直没有被任命为典吏。
户房的典吏高升后,沈义仁突然任命李思明做刑房典吏、并且把李永昌也弄到了刑房——李永昌在刑房也待了好几年,被打瘸后才离开刑房成为布衣。户房的典吏沈义仁用的是同安县县令徐贤廷的人。
沈义仁来泉州后,最配合的县令就是徐贤廷。徐贤廷有能力、有魄力,而且又听话,沈义仁自然要积极拉拢。
“王举人会不会就是指使开城门的人,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他儿子死亡的真相。”沈义仁企图掌控六房时,遇到了强大的阻力——这些阻力几乎全部来自王家。
“如果接下来没有其它人挡路,那么那天晚上开城门的策划者应该就是王家。”陈鹏云答道。
“大人,凭我的了解,泉州府敢给乱兵开城门、并且有能力开城门的应该只有王家。”李思明早就认定王家才是那晚打开城门的幕后主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