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走了好几条街,那个小童终于在一个小铺子门前停了下来。
小童折身对苏无咎施了一礼,“苏公子稍等,小的开一下门。”
看着苏无咎颔首,小童从袖笼中掏出一串钥匙,选了其中一把,打开了门锁。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
小童率先推开门,或许是怕泄露他们的什么机关,他吹灭了灯笼,走进去站在黑洞洞的门口,做出请的姿势,“苏公子请。”
苏无咎折过身抓住百里婳的手腕,举步踏进了房间。
好在今夜月光皎洁,不然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百里婳本来有点怕,但感受到手腕上传在的温度和力道,顿时心安下来。
黑暗的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一阵声响,像是某种机关被发动,然后就听不远处的小童说话:“苏公子,这边请。”
黑夜里苏无咎的视力似乎并不怎么好,拉着百里婳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脚步有些凝滞。
可他拉着百里婳手没有松开,将她有意无意的护在身后。
眼看着他就要直直的撞在前面的桌子角,百里婳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无咎的侧脸,见他眉梢微蹙,下颚微微绷着,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他晚上不能视物?
一般人的眼睛会慢慢适应黑暗,虽然在黑夜里并不能完全视物,却能基本看清周围的轮廓。
而且今晚月色这么好,房间里的一应物什一览无余。
可苏无咎的样子,显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苏无咎只觉得手里一松,被她握着的人反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他拉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
看来似乎被这小家伙发现了。
苏无咎在一片漆黑里无奈的笑了一下,他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就连百里徽言也不知道。
如果有心人利用这一点,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他经常装出夜出的样子,就是为了掩饰这一点。
而今晚是个意外,石影只能隐藏在暗处,不能轻易面世,他又不得不亲自出面,现在只能依靠这个被他不经意带来的小家伙了。
好在小童正微微低着头,并未发现苏无咎的异样,等百里婳带着苏无咎走过去,就见有昏黄的光线从地上的一个四方四正的口子里泄出来。
底下是个楼梯口。
苏无咎重新握住百里婳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下楼梯,那小童并未跟下来,而是再次触动机关,将楼梯收起。
面前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四张凳子。
再没有其他家具,桌子对面,是一张颜色有些发旧的门。
苏无咎走过去,推开门,结果是一条一人高半人宽的甬道,甬道的顶端稀松的挂着一盏一盏的桐油灯。
这个高度苏无咎走起来有些吃力,一路上都低着头走路。
百里婳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看吧看吧,长得高并不见得有多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嘲笑她小!
走在前面的男人并没有发现身后的百里婳正在幸灾乐祸,满是鄙夷的吐槽了一句:“麻烦!”
百里婳脚步微微一顿,苏无咎赶忙解释,“我没说你,我是说谁设计的这些路,太鸡肋了!”
百里婳没说话,继续被他拉着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尽头,又是一扇发黑的木门,苏无咎颇为无语的推开,瞬间从门口泄进来一片刺目的白光。
慢慢适应了光线,就见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很宽阔的房间。
那设计有点像戏台,上面架着个台子,下面摆着座椅板凳,不过相比于一般的戏台,要大上许多,足以容纳七八百人。
此时坐在底下的人乌压压的一片,已经占了一半以上的座位。
像是专门在门口等候他们,两个身穿深褐色劲装的人恭恭敬敬的对着苏无咎施了一礼,“苏公子,会长正在二楼雅间等您。”
苏无咎来了几丝兴致,“好,你前面带路。”
见应该没什么危险,苏无咎松开了百里婳,跟着仆从一路上了二楼。
到了他们所说的雅间门口,仆从做出请的姿势,看样子并不打算进去。
苏无咎挑了一下眉,推开了门。
房间布置很雅致,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清一色上古桃木的桌椅,今年新出的蜀锦只被他的主人用来做桌布。四周是浅灰色的轻纱帷幔,无风自动,透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
苏无咎忽而笑了,朗声道:“花公子,别来无恙。”
百里婳微微瞠目,苏无咎和这里的会长认识?
从帷幔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墨色绸缎长袍,身高腿长,宽肩窄腰。
容貌俊美,可是这种美不同于苏无咎明艳动人,而是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股子妖孽。
“难得苏兄还记得花某,花某实在受宠若惊啊。”男子清悦的声音中带着笑,可一双眸子清亮而敏锐,一看就是个顶精的人。
苏无咎安排百里婳坐下,才悠悠的转过身看着花易,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江南的洞不好打,把阵地转移到京都了吗。”
花易微微愣了一下,也没恼,随口说:“也不是,这边有活动就做来坐坐镇,还得回去。”
苏无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给坐的中规中矩的百里婳倒了杯水,推了过去。
花易稍稍敛目,问道:“苏兄,这位是……”
“朋友。”苏无咎漫不经心的抬了一下眉,“有问题吗?”
花易眸光微闪,忙答:“没问题没问题。”顿了一下,又说:“我还以为是嫂夫人呢。”
“咳咳!”百里婳当即被一口茶呛住,水也喷在了面巾上。
苏无咎微蹙着眉瞥了一眼神色有些怪异的花易,然后拍着百里婳的背,有些好笑,“喝个水也能呛着,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嗯?”
刚才苏无咎那不咸不淡的一眼,令花易心微微沉了沉,赶忙吩咐人再去准备一张新的面巾来。
好在呛得不深,咳了两下就没事了。苏无咎接过花易递来的新丝帕,“把这个换上吧。”
百里婳背过身,去换手帕了。
“离竞拍还有多久?”苏无咎问花易。
花易看了一下漏斗,“快了,再等一刻钟。”
苏无咎点了一下头,斜靠在太师椅上,眉目微敛,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只是单纯的在等时间。
这个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醒目又霸道的存在,有如皎皎明月。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浑身带着一股正气。
花易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苏无咎,随即眸子微垂,掩去里中的深邃。
一刻钟很快过去,场上竞拍开始,花易也出去了。
拍的第一种药材是,龙涎香。
大家都知道,此物一般作为皇族高级的香料使用,可它也有及其重要的中药效用。然而龙涎香基本都被皇族垄断,百姓们也不敢用,但是有人生病不得不用它,就会有人花大价钱从黑市竞拍或者倒卖。
第一轮就竞争很激烈,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龙涎香炒到了五百两黄金并当场成交。
第二场拍卖的是顶级夜交藤,这个拍的人不太多,最后以二百两银子成交。
第三场拍的,是紫灵芝。
听到场上人报了这三个字后,苏无咎才懒懒的抬起眸,朝着台上看去。
一出场就叫价五百两白银。没一会儿,叫价叫到了一千两。苏无咎抿了一口茶,对着门口的人缓声说:“我出两千两。”
此时场上的叫价停在一千五百两左右,这个价已经没什么人敢争了。正当台上的人拍案敲定时,就听楼上雅间传来竞价声:“两千两。”
众人哗哗的向后看过去,却只能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仆从,并看不见雅间里面的主人。
两千两一棵上品紫灵芝,只能说此人财大气粗了。
接下来的几场,苏无咎又高价竞拍到了几样名贵药材。
拍卖会最后一样宝贝终于出场,极品天山雪莲。
但是这次竞拍的条件是,不用金银,只用稀奇的宝物换取。
哪怕你的宝物只值几文钱,只要会长看得上眼,这株天山雪莲就是你的了,一切随缘。
此条件一出,场上哗然一片。今日很多人都是冲着这株天山雪莲来的,一时有些坐不住,可又不敢闹事,只能低头搜看自己身上佩戴的物件。
能进来这里的,非富即贵,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
不时有人带着自己的东西去台上登记。
苏无咎似笑非笑的看着台下,一双眸幽深沉静,带着暗黑色的风波。他蓦然回过身去看百里婳,却见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苏无咎顿时笑了,眸中的冷肃微微散去。
这丫头,外面都快吵翻天了,她竟然也能睡得着。
他轻叹了口气,解开腰上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粒东西。
大约高一个指节的长度,金属外壳,握在手里冰冷坚硬,奇怪的造型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惧怕。
他将东西交给门口的仆从,并未说话,只用下巴点了一下台上,然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仆从下去没多久,就听台上的人宣布结果。这株极品天山雪莲最终归雅间苏公子所有。
落选了人无不失望的到台上领取自己的东西,这场竞拍会,就此落幕。
场上的人渐渐散去,花易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走了进来。
他刚想说话,苏无咎以指抵唇止住了他,又指了指里间。花易秒懂,轻手轻脚的和苏无咎走了进去。
花易将盒子双手递给苏无咎,“恭喜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