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要跟着他的亲生父亲离开了。
八岁的梅朵做了很多糌粑、麦饼来送给桑南。梅朵问桑南一定会回来吧?
桑南沉默了会,对梅朵说,承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离开以后的事情对他也是未知之数,他现在不能随便答应她什么。
西原惊讶于一个十岁的孩子就会有这番觉悟。
西原和袈措一起把桑南送到了拉萨机场,挥手作别。
临走的时候,他们遇到对小年轻抱在一起依依惜别。
男孩女孩年龄应该都不过二十岁,两个人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叫得亲密。
袈措听到皱眉。走出机场后问西原:“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就结婚?”
西原不理解袈措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刚才那两个小孩,应该还是上学的年纪。”
西原明白了,袈措肯定是误会了,笑着说:“那一看就是学生,就算不是也每到结婚的年龄啊。”
袈措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对西原说:“两个人并没有结婚,他们居然公然称呼对方为‘老公’‘老婆’?”
“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就叫称对方是亲爱的老公老婆。这都不算什么,你看那些长得好看的男明星微博下面,十几万条评论都是‘老公操.我’‘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的热门。是你落后了,快走吧。”
袈措不走,严肃地对西原说:“我没有落后。”
“行,你不落后,你最忠贞行了吧。”西原笑嗔。
两个人一起上了车,袈措把西原送到了一家酒店,告诉西原他帮人去办身份证,让西原先回酒店。
西原没有多问,拿着袈措给的房卡先去了。酒店里环境好多了,信号也好。西原给谢以潆打了通电话,两闺蜜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谢以潆提醒西原,《世界地理》杂志作品大赛已经开启了。
《世界地理》是由世界地理杂志出版的图书,每年发行六次,涵盖了世界各地的地理、社会、历史等文化元素,能登上《世界地理》的照片和文章,不仅能被世界各地的读者所看到,更象征着权威、科学的行业标准。西原在一年前就了解到,此次将是《地理杂志》首次收旅行画家的画稿,西原非常重视这项赛事。看来她要尽快回去准备。
西原一边洗澡,一边思考,画比她画得好的人比比皆是,她要以什么主题脱颖而出。
西原洗完澡后又做了面膜,看着镜子里糙汉子模样,回去她要好好护理护理这张脸。
酒店里铺着暗红的地毯,暖气熏得茉莉香尤为浓郁,加湿器里雾气缭绕,西原穿着吊带长裙跪在地上整理她这一个月来的画。
房门“滴”地响了,西原以为是袈措回来。
进来的两个人也大概也没想到房间里有人,愣在了玄关处。
男的是跟着袈措的扎西,女的是他们救回来的女孩,蓝琪。
他们怎么能随便进来?西原不高兴,她最讨厌被人打扰到。
西原坐起身,顺手拉过沙发床上的红色的厚披肩裹住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蓝琪有点害怕西原,退到扎西的身边摇着他的袖子问:“扎西葛葛,你不是说这里是姐夫的房间吗?姐夫在哪里啦?”
扎西红着脸也很尴尬。
西原站起来,宽大的暗红披肩倏然垂下,从肩到脚腕,蔓延到暗红色的地毯,她整个人都和这种深颜融为一体,艳异,美丽,有种动人心魄的决裂。
西原问:“姐夫?袈措?”
“是啦。”蓝琪小声回答。
娇小温柔的蓝琪躲在扎西背后不敢看西原。
扎西却感到了冷,她就像是昆仑山上的雪。
“对不起,这里是二哥来拉萨住的房间,二哥不在时只有我来打扫,所以我能进来。二哥替蓝琪小姐去办身份证,我带蓝琪小姐来这里等二哥。我以为——”扎西有些解释不清楚,只能快速拉着蓝琪,红着脸对西原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等。”
“人家要等姐夫。”蓝琪不愿意走。
“不用了。”软绵厚重的地毯上镂满了牡丹花,踩在上面,西原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虚浮,数不清的魏紫姚黄,拉着自己漫无边际往下坠,西原叫住要走的蓝琪和扎西,停了一下,说:“你们不用走,我走。”
“这——”扎西觉得不好,但他又不清楚西原和袈措的关系。
西原已经开始收拾满地的画了。
蓝琪过去讨好地说:“我帮你吧。”
西原抬起头厉声:“不许动我的画。”
蓝琪心悸,猛地想起了她打自己耳光时的场景。
蓝琪戚戚地站在一边,扎西更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西原一个人在收拾她的画,整个房间里只有沙沙沙的纸张声。
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西原没管。
“你的手机响了——”蓝琪不敢拿。
西原装好画,拿起手机,谢以潆的来电。
刚洗完的头发极其柔顺,西原别过耳后。
离得很近,蓝琪终于看清了灯下西原的脸,这个姐姐,真的很美。
听到谢以潆的声音,西原觉得特别累,整个心被抽空了的那种累。
“咦?声音怎么和刚才不一样,西西你怎么了?”
西原捋着手里的纸,说:“没事,就是有点累。有什么事?”
“我刚才从以忱那里打听到一些有关此次《世界地理》大赛的消息,我一直说你干得是冷门职业,应该没人和你竞争。可到目前为止,参加比赛的旅行画家已经过了一千人,西西你可要好好准备。”
“嗯。”世界性的比赛,成千上万人不算多。
“对了——”那边的谢以潆停了下,用试探性地口吻问:“西西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那片别墅区吗?”
“嗯,怎么了?”西原知道谢以潆说得哪里。
“没什么,就是那天帮你藏身的那家人和沈家有关系,沈流年当时也不知道原来那是他大哥名下的别墅,而他那位大哥的未婚妻正好也要参加这次《世界地理》大赛,西原你认识这个人吗?”
西原头有点疼,嗡嗡作响,隔着电话,西原问谢以潆:“叫什么?”
“不知道,姓蓝,听说是从国外刚回来,我给你问问——”
隔着电话,西原都听见了谢以忱简洁的回答:“蓝莕。”
“叫蓝莕。西西,以忱手下的人能弄到所有参赛选手的画画风格,到时候我整理好了给你发过来,你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嗯。”她不需要,但西原不想说太多。
“西西你什么时候回来?”
西原想了想,说:“明天。”
“好,我等你。”
西原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路过蓝琪的时候忽然停下,问:“你姐姐叫什么?”
蓝琪有点受宠若惊,赶紧回答:“姐姐叫蓝莕,我叫蓝琪。”
西原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酒店。
出了酒店,就是著名的八廓街,一条围着大昭寺的转经道,朝拜者眼中的“圣路。”
阳光下的佛塔璀璨耀眼,数不清的信徒从四面八方穿越冰川雪山朝拜到这里,转经礼佛已经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穿透灵魂的虔诚与纯粹。西原蹲在街道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很久很久后,她低低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说:西原,你真可笑,你竟然还想过为爱日夜诵经。
太阳有点热,西原感觉有人在摇自己,
西原站起来,是一个磕长头的老奶奶。
老人着急地指指自己身上的棉衣,然后把一直胳膊伸给西原。
西原明白了,替她拽住袖子,她甚至能闻到老人身上的味道。
老奶奶顺利脱下一个袖子,绑在腰上,继续匍匐磕头往前走。
两个陌生人至始至终没有一句语言交流,西原却被瞬间触动。
她的车被袈措开走了,她卡上也没有多余的钱,西原找到一家珠宝店,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项链,问店家回收吗?
店家说不要。
旁边的一个男人看了她手上的东西,立刻表示愿意入手,五千,不能再多了。
西原没多说什么,同意了。项链是她两年前在芬兰专门定做的,市价两万八。
西原拿到钱后定了张后天回去的车票,然后打电话让顿珠给她找了靠谱的车。
西原出高价,包车去拉姆拉错。
车主受顿珠交代,又收了这么多车费,就拉着西原直奔加查。
西原离开酒店后不到十分钟,袈措就回来了。可西原却走了。
从拉萨到泽当、再到加查,西原一个人来了拉姆拉错,她像所有人一样跪在观景台上,只是别人都想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而她不想。西原跪了很久很久,周围的人都走了,她还跪着。西原吻着她右手上的镯子,一遍一遍呼唤着镯子里的西原,她想听到镯子里的久远绵长的呼吸。
她喜欢上了袈措,可他却没有对她坦诚相待。
有那么多机会,袈措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也许只有镯子里的精魂知道她听到蓝琪叫袈措姐夫时的心情。
西原非常平静地跪在那里,以额触地,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
袈措想,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幕了。
袈措扶住西原,看着她的眼睛问:“总是不听话,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是说不信这个么?”
腿麻了,西原没有动,摸了摸袈措的脸,才确定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我不信前世,我只相信今生,只相信在一起的人。”西原露出胳膊上的镯子,说:“我只是想看见她的前世今生。”
“我是多么多么羡慕这个镯子里的西原啊。”
一个能得到爱的西原,她是多么多么羡慕。
这一刻西原是感性的、无我的、不真实的。
袈措什么都没说,轻轻抓住西原的胳膊,用力从她的手腕上脱下镯子,当着西原的面把镯子扔进了湖里。
水面上激起了水花,她的手腕,他的手里,空无一物。
袈措真的把奶奶给她的镯子扔了。
西原震惊地、生气地说不出话了。
西原顾不上勒疼的右手,一把把长发捋过去,西原扯着袈措的领子吼道:“我.操.你!你这个神经病,你给我跳下去捞出来!”
“不错,还很清醒。最起码没有傻到要自己跳下去捞。”
西原真的要气疯了。
“你明明知道那个镯子对我多么重要你还扔了它?你不好好当你的和尚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给我滚!”西原骂到眼泪都出来了。却没有哭。
“镯子救不了任何人,你的奶奶是爱你的,爱到她让你来找镯子里的故事,其实是想让你找到你的爱。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袈措不知道西原经历过什么事,以至于需要一个老人用这种谎言来让她心生希望。
袈措捧起西原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西原,你就是你,不用羡慕任何人,任何事。”
“哦。原来,我一直在寻爱。那你说我寻到了吗?”
袈措被西原眼中的怀疑、凉薄刺痛了。
“西原,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西原心里骂了句,骗子。
那边带西原来的司机看见了有男人和西原拉拉扯扯,以为西原被欺负了,立即过来。西原打发走了司机,朝袈措要车上的钥匙,她需要静静,一分钟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袈措把他的固执、严肃、认真发挥到了极致,西原怎么骂他就是不给她车钥匙。
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就陪你待在这里。
带她来的司机也被她自己打发走了,西原只能上车,她想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袈措是真的把西原的镯子扔了,再感人的爱情,那也只是别人的故事。不需要留着。
这一路除了吃饭、休息,他们都在车里度过,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又返回了拉萨。
进了酒店,还是那间房。关上门,袈措把房卡递给西原,说这里不会再有别人进来了。
这一路西原没有主动和袈措说一句话,现在听他提起这个她就生气,这个欠操的男人。
西原一把扔掉房卡,把袈措推到墙上,踮起脚尖疯狂地吻了上去。
来得过于突然,袈措先是一愣,然后抱着西原也学着她开始亲她。
窗帘是厚重的灯芯绒,室内没有光,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小心压灭了灯,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两盏壁灯,昏黄、幽暗。
“去浴室——”西原动.情的声音是从袈措的口中发出的。
袈措认真地吻着西原,听话地把她抱到了浴室。
西原打开浴霸,刚流下的是凉水,两个人都被浇清醒了。
她的棉衣、他的棉衣都被淋透了。西原累极了,不想动,靠在玻璃门上,袈措放出热水,拉过西原,一件一件脱掉西原和他的衣服,像是在讨好西原。
淋头浇下热水,西原终于意识到了袈措的用意。
袈措的手从后面穿过来按在西原的下腹,任由一波又一波热水浇着两人。
两具光.裸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西原真实地感受到了袈措动情的征兆。
西原有点忍不住了,咬牙说:“要么做,要么洗澡,你这是考验谁呢?”
袈措的下巴抵在西原的肩膀,他带着笑意说:“愿意跟我好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