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提出假设:“是因为太过喜欢南城,才把自己变成另一个宇槿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要不是再泊钧当初下得那招臭棋,他们小两口换个方式开始,现在的依依肯定能把从前的南城给我带回来……”顿了顿,补上一句:“就像当年宇槿那样。”
兰姑沉默半晌,再开口却把话茬岔开:“诶,要是依依健健康康该多好!”
谢奶奶跟着慨叹:“是啊,南城这两三年曾不止一次和我说,他想要个孩子,还和我开玩笑,说谢家五代单传,如果他年纪轻轻就给谢家开枝散叶,我这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老主母会不会高兴到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无条件答应他任何要求。”
听到这里,再依依不由联想起谢南城装在大号环保袋,拎来给她的那些避孕药,感觉心尖尖好像被针扎中,一阵痉挛抽痛。
“如果依依身体没问题,只要能给南城生个孩子,就算南城对她娘家再不满,可看在孩子的份上,再深的积怨也会慢慢瓦解,待到那时,他就会发现,没有人比依依更适合他。”
谢奶奶最后这番话,如一柄大锤,强而有力地击中再依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法门,俄顷壁垒崩溃,苦水——倒不是因为丧失谢南城对她偏见的机会,而是因为她两世为人,都没办法创造出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终究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啊……
不太遥远的上辈子,缇恩时常半夜惊醒,一回又一回频临死亡的遭遇折磨着她,令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养母活着的时候,缇恩虽然比不上别人家的小宝贝那样受宠爱,但总体上还是过得去的,可养母一闭眼,苏茂林立马翻脸不认人,他说自己一个鳏夫,既要当爹又要当妈还要赚钱养家,实在太辛苦了,亲生女儿那是没办法的事,可指啥让他养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白吃饱?
为了不被抛弃,单薄弱小的缇恩开始给苏家父女当牛做马。
2002年,已经十六岁的苏缇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外加风吹日晒,瘦瘦黑黑,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还不满十三。
当时苏爽同班一个学国标舞的女生,因为参加了01年第一届全国青少年体育舞蹈锦标赛,虽然没取得名次,但出自他们这种除了当地人没有晓得的小县城里成立不过十来年的普通高中,能去参加那种全国性质的赛事,就是镀上一层金,所以那女生在校内一时风头无两。
而在此之前,一直是丰腴靓丽,被誉为校花的文科班艺术生苏爽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突如其来的心理落差让苏爽异常暴躁,再提到那个女生,就称呼人家为“不要脸的小”。
02年3月份,学校举办了一场文艺汇演,主持人是苏爽喜欢的学生会和那个女生,就为这事,苏爽整整骂了半个月,还到处跟人说,是那个阴险的贱人偷了她的主持稿,让她丢丑被刷下来,贱人自己上位,事实却是苏爽自己大意把稿子落在学校附近的小吃部窗台上……
半个月后,苏爽还没有收敛的架势,忍无可忍的学生会亲自来找她,警告她不要到处造谣污蔑他女朋友,然后苏爽就蔫了。
颓废了不到一个礼拜,苏爽就找到新目标,请病假回家,告诉苏茂林自己要去学国标,说女孩子学国标,会让形体优美,气质出众,以她的悟性,只要练上个两三年,肯定能钓回个大金龟,让爱她宠她的好爸爸当上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老太爷。
其实苏茂林初入社会那会儿,跟大多数农民工没啥区别,都是踏踏实实打工赚着并不太丰厚的月工资,苏妈妈看他能吃苦耐劳,这才嫁给他,有了老婆孩子,接着又发了一笔来路不明的横财,变成暴发户的苏茂林自鸣得意,小钱看不上,大钱赚不到,整天游手好闲吃老本。
苏妈妈去世后,没人再能管住苏茂林,他花钱更是大手大脚,短短几年存款就被掏空,手头紧张又没什么技术的苏茂林,只能去镇上的瓦厂找些零活干,即便如此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活费都要靠缇恩打工补贴,哪有余钱送苏爽去学国标舞?可他又觉得苏爽言之有理,于是小眼珠子溜溜一转,就把主意又打到缇恩头上。
5月21日,缇恩十六岁生日当晚,她打工的烧烤店进来一群一眼扫过,分不清男女的杀马特新新人类,缇恩去上烤盘时,听到一个公鸭嗓的少年阴阳怪气地说:“我老哥告诉我,不满十四的算幼女,奸了会被从重处罚,嘻嘻嘻……这年头出来混,没点胆识怎么行?今晚兄弟把话撂在这,谁要是能当咱们的面搞个幼女,兄弟立马掏钱打车送他去市里凯旋门睡那个十八岁的红牌!”
凯旋门,市里最大的娱乐城,养了一群小姐……这是连他们这些小县城里的高中生全都知道的事,据说要去那里玩点“上档次”的,一晚上就能败掉缇恩打工几个月的收入,何况是睡红牌?
所以缇恩只当他们这群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小屁孩在胡吹神侃,哪里想到他们玩真的,而那个被他们锁定的“猎物”就是她……
事后缇恩失血休克,县医院治不了,紧急转送市医院,幸亏她命够硬。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苏茂林冰冻三尺的脸,他白了一眼并啐她:“败家玩意儿穷嘚瑟,我这脸皮可是被你丢光了,我告诉你,我可没那闲钱给你这小补窟窿,祸是你自己闯的,你就该自己背着,跟我们没半点关系,我把你养这么大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别再来烦我!”
躺在病的苏缇恩听人议论,祸害她的少年被抓进去了,从犯作鸟兽散,抢救她花了好大一笔钱,辗转联系上她爸,可她爸来到后,看过她的情况又听说她被一个父母双亡,流浪至此的外地小混混祸害了,坚称他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他不会给她掏一分钱。
缇恩在医院里孤独地躺了五六天,苏爽带着她那个肯替她出头教训“有眼无珠的学生会”的新男友,来到缇恩刚刚调换的单间病房嬉闹。
嘻嘻哈哈地耍够了,苏爽指着缇恩鼻尖和那个笑得一脸流气的小痞子大声咬耳朵:“喏,瞧我家这小那死不烂颤的德行,你还想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