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巳时,御膳房外,回廊型的拐角处。
两个容貌清秀的粉衣丫头,一人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篮,袅袅婷婷地从里面走了出來,二人一边迈着小碎步,一边交头接耳地说说笑笑着。
“青鸾,听说你那个远房表哥前些日子过來找你了,怎么样?是不是准备回家成亲,舒舒服服当少奶奶了?”
“红凤,你不要瞎说啦,我们只是兄妹而已;再说了,离我年满出宫还有一年多呢!还不知道未來会发生什么,我哪敢妄想这些!”
“好啦好啦,不取笑你了,皇后娘娘要吃的猴脑核桃羹准备好了沒?可千万别忘了,不然我们又要挨骂了!”
“嗯,怎么敢忘记,我不怕娘娘撕烂我的嘴啊?哎,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偏偏喜欢这种残忍的食物……”
“你小点儿声,别被人听到了!主子的心思我们还是不要猜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不然怎么明哲保身?”
“嗯,我知道啦,只是发发牢骚嘛……”
“在宫里不管说什么,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毕竟隔墙有耳!”
“哎呀,哪有这么严重?我不议论主子就是了……红凤,你别跑啊,等等我……”
“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伺候娘娘享用午膳,否则晚了又要遭殃了……”
…………
两人追逐说话之间,已经越走越远,渐渐穿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梯,踏进了空旷的御花园里,沿着卵石步道往东北方向走去,丝毫沒有意识到身后跟着一个快如鬼魅的矫健身影。
当两个宫女经过一座高大的假山之时,那抹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后面扑了过來,在她们还來不及呼喊出声时,一个手刀便将二人砍晕,然后利落地将二人连东西带人一起扛在了肩上,脚尖轻踮,运气快速地往垂直方向飞去。
…………
一刻钟后,同一座假山后面,盈盈走出两个体态婀娜亭亭玉立的粉衣丫头,两人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精美食盒,若无其事地并肩走在一起。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两人无论是在穿着打扮上,还是在容貌气质上,俨然就是先前被打晕的两个宫女。
只见二人前后左右探查了一番,见沒有发现异常,便正了正身子,继续抬头挺胸往东北方向走去。
“咳咳,小姐……不对不对,青鸾……”稍显成熟的那个丫头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小心翼翼地窥视了一下前方,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会不会太危险了?若是王爷醒來以后发现你不见了,还瞒着他跑出來做这种事,肯定会对疾风大发雷霆的!”
“怕什么?他中了我的三日醉,不好好睡个三天都甭想起來!再说了,师父传给我的改头换面易容术秘笈,我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了,你不是都沒认出來麽?所以我非常有信心,只要你不露馅就OK了!”另一个更显俏皮的丫头偷偷地掐了一把身旁瞻前顾后的某个丫头,小声提醒道,“记住,你现在不是织锦,而是红凤,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我也不是小姐,而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青鸾,别再说漏嘴了!”
“哦,知道了,小姐……呃,青鸾……”
“给我精神点儿,一会儿进了鸾凤殿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别紧张,必要时候随机应变,你平时不是很机灵麽?”
“我会的,青鸾……”
“嗯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红凤,走吧……”
沒错,眼前乔装成青鸾红凤的,正是花解语和织锦二人,而打晕那两个丫头的黑衣人就是疾风无疑。
这三天,花解语派人在四周连夜注视着鸾凤殿的动静,发现只有青鸾红凤二人的生活比较规律固定,除了每日三餐负责到御膳房去取皇后的膳食之外,便是留在皇后寝宫打扫卫生修花剪草的,基本上不再踏出鸾凤殿。
而其余的宫人,像是皇后的一等贴身宫女和三等粗使丫鬟,要么就是整日整日地黏在皇后身边不出來,要么就是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洗衣劈柴上,根本就无从下手。
所以经过再三权衡,最后花解语才决定顶替活动范围最为自由的青鸾红凤,身体力行去鸾凤殿來个冒险三日游。
至于为什么瞒着冥洛夜,原因当然是他死活不同意了,说到这里,时光可以倒退到两个时辰前,夜翎殿。
刚刚吃完早饭,花解语便坐在软绵绵的躺椅上,手里捧着名为《南氏易容术》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小姐,收到骤雨送过來的飞鸽传书了!”这时,织锦从外面走了进來,手里拿着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一边娴熟地将纸条倒了出來,一边轻声念道,“已找到两个人,但情况不妙,目前问不出话來,正准备采用极端方法,若还是行不通,便改道寻其他人。一切安好,勿念。”
“小姐,看來那条线索很难有突破!”将纸条收进怀里,织锦有些担忧地看着稳若泰山的花解语,轻声说道,“已经三天了,我们这边也沒什么进展,会不会是敌人发现我们在查当年的事情了?”
“如果有这么容易查出來,父皇也不会花了十年还找不出证据,我们的行动还算保密,他们应该还沒发现,所以你呀稍安勿躁,别急别急!”往后翻了一页,花解语继续埋头钻研文字,漫不经心地说道,“写信告诉他们,若是用了记忆重塑法还是沒效果,就直接放弃,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
“好的,小姐!”织锦闻言,便拿起书桌上的纸笔,按照花解语所说,一字一句写了下來,待到书写完成,这才发现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遂好奇地问道,“咦,王爷呢?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是腻在你身边不走麽?今儿个怎么不见了?”
“我让他上早朝去了!”不以为然地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花解语终于从书中抬起头來,故作严肃地说道,“一个堂堂的王爷,天天窝在家里多不像话!我不能让别人觉得他不务正业,更不能让外人认为我红颜祸水!”
“呃,小姐,你就别骗我了,你会在乎这个?”不相信地摆了摆手,织锦把写好的信装到竹筒里,盖上盖子,从一旁的笼子里拿出一只纯白色的鸽子,把竹筒绑在鸽子右腿上面,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边抱着鸽子走到窗边放走,一边不客气地戳破花解语的谎言,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故意把他支开的吧?难道要瞒着他做什么事了?小姐,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好了,别摇了,这不正要告诉你嘛!”娇嗔地睨了织锦一眼,花解语放下手中的书,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做好了两张人皮面具,准备中午就混进鸾凤殿去,但是怕夜不答应,所以就故意装作他不上朝我就生气的样子把他支走了。”
“啊?小姐,你说真的假的?”被花解语的话惊到,织锦一下子弹开丈把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不就很危险了?再说了,你都想着瞒着王爷了,那这件事一定更不简单,我不答应,我要去告诉王爷……”
“死丫头你给我回來!”万万沒想到织锦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花解语有些措手不及,遂上前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拖着就不让走了,美眸水灵灵地眨呀眨,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件事我已经软硬兼施征得了疾风的同意,有他这位高手帮忙,一定沒问題,还是你不相信疾风不喜欢疾风?如果是我现在就告诉他……”
“哎哎哎……小姐……我……我相信他……”急忙拉住花解语作势要去告密的模样,织锦脸红地小声说道,“你……你别说我不信他这种话了……”
“这样就好了嘛!”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花解语轻挑了挑弯弯的柳叶眉,一把将织锦按在椅子上,坏坏地凑到她耳边,贼贼地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夜不会知道我去干嘛了,因为我已经安排了两个盗版的花解语和织锦……哈哈……嗯?织锦,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苍白?哎呀,你眼睛抽筋啊,抖什么抖?织锦?”
“花,,解,,语,,”一道暴怒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來,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唬得其余二人一愣一愣的。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冥洛夜,你突然跳出來干嘛?”不满地拍了拍胸口,花解语撅着红艳艳的小嘴儿,心有余悸地瞪着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恶人先告状地连声质问道,“这么快上完早朝了?是不是早退了?我可说过了,以后不上朝就不许进房,你别忘了……唔……混蛋……你敢咬我?”
“这是惩罚你把本王支开!”低头再次堵上花解语粉嫩如冻的红唇,轻轻地啃噬了两下,满意地感觉到她软软的身子一僵,冥洛夜哑声低喃,“这个是惩罚你打算瞒着本王去冒险……”
生平头一次上朝,他就已经心不在焉了,短短半个时辰一个字都沒听进去,就想着快点回去见她,所以易德的退朝宣言还未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地飞了回來,连口气都舍不得喘,可她倒好,居然在这里谋划着如何隐瞒他,这怎能让他不生气?
“唔……讨厌……好痛……”无力地推拒着他的狼吻,花解语咿咿呀呀地说道,“就是怕你不答应……唔……才瞒着你的……”
“你说了不会以身犯险,所以我才勉强答应让你查案……”一想到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心就止不住一阵抽痛,不由得加重了亲吻的力度,低吼道,“但是现在已经逾界了,我不答应……”
“啊……”那一下咬得太重,花解语不禁痛呼一声,清澈的大眼氤氲起层层叠叠的水汽,那么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怜惜。
疼惜地吻了吻她有些红肿的唇瓣,冥洛夜反身拥紧她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软弱地乞求道,“不查了好不好……我不在乎了……”
骗子,怎么可能不在乎?若是不在乎,你就不会害怕,若是不在乎,你就不会到现在还不敢亲自去查!
将眸底的情绪很好地隐了下去,花解语一边轻拍着他宽阔的肩膀,一边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摸出一个饼状的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抠出一块透明的膏药,快速地涂到了自己的唇上。
“好,不查了……”心口不一地说着谎话,花解语推开他的怀抱,深情地捧着他的脸颊,主动将红唇凑了上去,青涩地描绘着他的唇型。
“语儿……”忘情地低叹出声,冥洛夜反客为主,强势地将她揉进怀里,霸道地舔舐啜吻着她的甜蜜,喃喃细语,“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我别无所求……”
“唔……夜……我也是……”热情地回应着他,花解语美眸闪过一抹愧疚,在渐渐安静下來的冥洛夜耳边轻声呢喃,“可是对不起,心里有伤口的你,不是完整的你,不是我平平安安的夜……所以我必须去……对不起……”
“语儿……你……”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越來越朦胧的人影,冥洛夜无力地挥动了两下手臂,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对不起,夜,我必须这么做!”吃力地将他扶到软榻上,花解语给他盖好被子,心疼地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大声冲屋外喊道,“小路子,好好照顾王爷,记住我先前交代的!”
闻声,一蓝衣小太监机灵地从屋外跑了进來,看了眼榻上沉睡的男子,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很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奴才遵命!王妃您就放心去处理事情吧,奴才会照顾好这里的!”
“嗯,有劳!”不舍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冥洛夜,花解语咬牙转过身去,扭头冲一旁不知何时就已经蹲在桌子下面茫然不知所措的某个丫头说道,“织锦,别傻愣着了,现在去你房间,我们有大事要做……”
“哦……好……”呼呼,小姐都把王爷放倒了,她还能说什么,只有遵命呗……
但愿,前面等待她们的,不是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