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穿破云层,稀稀落落地投洒在碧绿的红花绿树林间,折射出一圈圈斑驳的树影,尽管缥缈无垠,却会时不时地随着风的戏耍,追逐着林间的落叶,陶醉着一地的浮尘。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上啁啾鸣啭,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不仅大张旗鼓地唤醒了沉睡中的万物,也无心插柳柳成荫地给小道上连夜赶路的疲乏二人组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哇……不知不觉天都亮了哎……”抬头仰望着遥远的天际,伸手挡住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萄儿甩了甩身上的包袱,笑嘻嘻地赞叹道,“哎哟,小姐,我们可真是能走啊!居然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赶了一晚上的路!”
“嗯,是挺厉害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梁雨橙系紧了背上的包袱,确定它不会掉下來后,这才抬眼往前方看了看,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个僻静的小茶寮,遂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喊我公子了,不然喊哥哥也可以!赶了一晚上的路,是该休息休息了,或许还能在前面买辆马车。”
“好啊,公子!”机灵地应了声,萄儿心情甚好地跟在梁雨橙身后,还不忘调皮地吐吐舌头打趣道,“你一看就比我小几岁,我喊你哥哥谁会相信啊!嘻嘻,还是公子听着帅气多了!”
“就知道贫嘴!”好笑地摇了摇头,梁雨橙转身看着萄儿,不放心地摸了摸她脖子上那个几乎以假乱真的喉结,复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她明显变得粗壮厚实的肩膀和腰身,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粗声粗气地说道,“挺胸收腹头抬高,给本公子男人一点儿!”
“咳咳……好勒……”果断地咳了两嗓子,萄儿照着梁雨橙所说,仰着鼻孔,腆着肩膀,缩着小腹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那粗犷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呵呵,她家小姐说了,这年代,什么渣男都会有,姑娘家家的如果单独在外,既沒有防身本领又沒有护花使者的,那就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锋芒,不能给坏人一丝心怀不轨的机会。
她家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自然是会毫无疑问地言听计从。
…………
这么想着想着,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二人便走到了茶寮前。
茶寮很简陋,连个避风的墙壁都沒有,只是很简单地用茅草和竹子支起了一片空间,生火做饭的工具也原始的很,仅仅在棚子边缘架起一座自制的锅炉,旁边除了放着一口巨大的水缸和一堆木柴之外,便是一张零零散散铺着几根青菜的桌案,炉子上方的那片茅草屋顶因为长年的烟熏而变得乌漆抹黑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几块灰渣來,整个茶寮虽然不大,却也能容纳四张桌子。
见有客人來到,一位俯身仔细擦着桌子的妇女连忙抬起头來,十分客气地冲二人说道,“两位小哥,里面请,请问要吃点什么?”
“嗯……”很自然地轻应一声,毫不扭捏地坐到椅子上,梁雨橙解开身上的包袱,咚地一声搁在桌子上,压低嗓子冲老大娘说道,“老板娘,这里來八个馒头和一壶茶水,再來几个家常小菜!”
老板娘五十來岁,衣着朴素,面容和蔼,一看就是老实人。
只见她举起抹布掸了掸身前的围裙,利落地应了声“好勒,请稍等”,便转身走到土灶跟前,一边从锅里用筷子夹出几个馒头,一边冲身旁的灰衣男人喊道,“老头子,炒几个拿手好菜!”
“这穷乡僻壤的,沒什么好招待的,您二位就将就一下。”老板娘将馒头放在梁雨橙和萄儿中间,又热络地为她们倒了满满一碗茶,敛眉看了一眼二人被露水浸湿的衣襟,笑呵呵地说道,“两位小哥,赶了一夜的路吧?这风餐露宿的很伤身体,一会儿我让老头子给你们泡一壶解乏去寒的艾草姜汤,饭后喝两碗特别有效!”
“嗯,有劳了!”温和地笑了笑,梁雨橙也不多说话,直接伸手拿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张嘴咬了一大口,细细地嚼了两下,便就着碗里的茶水慢慢地咽了下去。
萄儿见状,也不客气,一手捧着一个馒头就大嚼特嚼起來,还时不时发出类似于“好甜”之类的赞叹声,惹得梁雨橙好笑地摇了摇头。
老板娘见二人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和书童,肯定沒吃过什么苦,但是却能心满意足地吃着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馒头,当下又对她们心生了几分好感,遂麻利地上了两盘青菜,一脸关心地说道,“來來來,赶紧吃点儿菜,这样才更加有味道!”
“呵呵,老板娘,谢谢你!你人真好!”从一进來开始,萄儿就觉得这茶寮的老板娘对她们特别好,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这会子还端了好大两盘青菜,还是她最爱吃的菠菜和豆角,遂兴高采烈地夹了两筷子,开开心心地吃下去的同时,还不忘嘴甜地夸奖道,“嗯……老板娘,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好夫君,能做得一手好菜!”
“哈哈,小兄弟你说话真有意思!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头一次听到别人说我有福气呢!”被萄儿的话逗乐,老板娘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连眼角处厚厚的鱼尾纹都仿佛在大笑一般,遂回头冲一旁还在炒菜的灰衣男人喊道,“哎,老头子,听到沒?这位小兄弟在夸你呢!”
灰衣男人闻言,蓦地转过头來,一边掂量着手里的锅铲,一边憨厚地冲三人喊道,“啊……啊……啊……”
“呵呵,我家老头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见萄儿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老板娘也不生气,只是温暖地冲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做菜,自己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小声地对二人说道,“几十年前生了场大病,从那以后就说不了话了,好在人活着,还精神十足的,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來是这样,老板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感动地打量了一下深情互动的老夫老妻,萄儿酝酿了好半天,还是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放下手中的筷子,出神地望着即便被岁月摧残枯槁却依旧患难与共的夫妻二人,梁雨橙的眸底闪过一抹感动与羡慕,遂颇有感触地说道,“嗯,只要两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用劳燕分飞,不用生死离别,就算日子过的苦一点也沒有关系。”
“公子……”看出了梁雨橙脸上那丝淡淡的忧伤,萄儿知道她是想念她那个以为与她阴阳相隔而伤心欲绝的夫君了,遂急急地低唤出声,一脸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吃你的馒头吧!”坏心地把馒头塞到萄儿微张的嘴巴里,梁雨橙迅速敛去眸底的情绪,脸色回复正常,抬头礼貌地问道,“老板娘,不知这里离蓝鲤还有多远,你们家可有马车之类的代步工具?”
将最后一盘青菜端到了桌上,老板娘拉开另一张桌子旁边的板凳坐了下來,把腰间的抹布抽了出來,一边习惯性地擦着光滑的桌面,一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从这儿到蓝鲤就算是乘马车也得两天的时间,如果是徒步的话,沒有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可惜的是我们家里沒有马匹,不然就可以给你们用了。”
“要这么久?”眉头微微地蹙了两下,梁雨橙抬眼眺望了一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林间小道,思忖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老板娘正一脸抱歉地看着自己,遂急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哦,是这样啊,那沒关系,谢谢你了!那你知道这附近有沒有集市之类可以买到马车的地方?”
是她失误了,原本想着早点上路就可以早日回到蓝鲤,沒想到却因为连夜赶路让马儿失控断了车辙而撒腿逃跑,偏偏又远离了城区,到了荒凉无人的地方,她沒有办法只好丢下破车和车夫,选择和萄儿两人徒步向前走去,以为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买到马匹,但是现实却是有点残酷的,她们走了一晚上,就是沒有遇到集市。
已经又耽搁了一天,再这样下去,她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蓝鲤。不行,她必须尽管想办法找到回去的最佳路线。
心细地看出了梁雨橙脸上那丝微不可见的焦急,老板娘安慰着拍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小道旁边一个看起來有些静谧的树林,好心地提醒道,“前方二十里外有个小镇,那是我和老头子的老家,在那里可以买到马车。你们看起來好像很急着回蓝鲤,可以试着从那里抄小路过去,应该能节省一半儿的脚程。我和老头子每次都从那儿來回,已经踏出一条清晰的小路了,你们若是相信我们,尽管可以沿着那条路直走便是了。”
“真的?”欣喜地望了一眼只容一人进去的茂密树林,梁雨橙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芒,双手激动地抓着老板娘粗糙的大手,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老板娘,小陶子说的沒错,你就是个好人!”
“呵呵,不客气……”诧异地扫视了一下覆在自己手上柔弱无骨的素手,复又抬头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二人,老板娘心里瞬间有了几分底子,也不挑明真相,只是善意地说道,“小兄弟,手应该粗糙壮实一点呢!要不就别轻易与别人握手哦!”
“嗯?嗯,我知道了,多谢老板娘的提醒!”梁雨橙起先有些不解其意,但是在看到老板娘唇角挂着的那抹亲切的微笑后便一下子反应过來,遂笑着收回双手,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边一面之缘的二人彼此知晓了心事却掖着不说,那边萄儿的重点却纠结在一个奇怪的名字上。
“小……小桃子?公子,我啥时叫这个名字了?”
“就是刚想出來的,怎么,不喜欢?小陶子不行,小罐子又如何?”
“小罐子???咦~~~不要不要,那我还是叫小桃子好了!不过这名儿好像女人啊,我明明是个爷们儿好不好……”
…………
不知女儿身份已经暴露,某个呆头呆脑的丫头还傻乎乎地在那里假装汉子好半天,果断地被一旁的梁雨橙和老板娘取笑了去,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干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