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族”新城坐落在“桃源岛”的西南角,西部毗邻两座火山,南部靠近浩瀚大海,东部和北部是广阔的平原。如果单从风水学角度来看此城的位置,那可是相当牛逼的“至尊宝穴”,即是此地建城必会缔造传大的皇者传世。
当然,泥腿出身的“农族”民,可没人研究过风水,毕竟对他们来讲根基实在太浅了,家族的积累太单薄了,虽然经历了几代,甚至十几代的努力,恶补各种文化知识,各种涵养才学,已经脱离了贱民的队伍,但骨的土气依然存在,对奢华的抵触并没有完全消退。
人就是这么奇怪,穷的时候渴望奢华却又抵触奢华,富的时候渴望淡雅质朴却又抵触淡雅质朴。
现代社会中,没钱的人请朋友吃顿饭,大多会选择一些看似挺高雅,实则很实惠的饭店消费,为得就是即有面又省钱。不过,当拿到账单,猛然发现饭店多出了服务费的项目,却又咒骂不已,心疼的牙根直紧,深感奢侈享受的可恶,完全忽略了服务员带笑陪站整晚的辛苦。
而有钱的人呢,多半会在一些非常昂贵的消费地方用餐,管他什么服务费不服务费呢,三瓜两枣斤斤计较个啥,吃得开心就足够了,说不准心情好的时候再多赏点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所点菜系却清清淡淡,恨不得全上驴吃的野菜才好,为得则是天然环保,有利健康。
“农族”的族民现在就是处于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中间档次。说他们已经是贵族了,却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例如谁家的田被谁家的猪啃了,谁家的矿被谁家的调皮孩偷采了,谁家的房压过邻居一寸了等等,假如真要是有涵养的人,肯定会一笑而过。但要是没有呢?打架、斗殴、骂街、耍混,您就慢慢瞧吧!
可说他们还是贱民,也并不怎么妥当。您见过哪家贱民囤积了数万担的粮食?您见过哪家贱民拥有近十余万灵石灵矿?您见过哪家贱民会把百年人参跟柴鸡一起炖?把“虚天大陆”的地主老财们全都拉出来比一比,有几个敢说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至于压榨和剥削,在恢复了君权统治之后确实有。不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方太大了。人口非常少,资源有得是,干嘛非得傻呵呵的让人家剥削?随便找个地方开荒种田,养猪植桑就饿不着。犯得着给人家当苦力吗?何况当权者还鼓励族民开荒种田,又给补助,又给粮食,缺心眼缺到家了也不会出卖自己的!
所以,在选址建城之初。李良的确上了一回大火。族民图安逸不思长远,当权者又受能力所限,有劲使不上,只能靠他这位半吊总书记乾罡独断,说不着急上火,谁会信?于是乎,吭哧瘪肚的琢磨了好几晚上,李良找了几个有点名气的老家伙,在新城选址的地方比比划划的说了那么一通。“至尊宝穴”的名头便诞生了。
随后百年,在这片土地上“农族”新城拔地而起,各种传说怪谈也逐渐散播,什么“海外神凤歇脚地”、“双龙喷火戏甘泉”、“七彩霞光回映谷”、“万灵膜拜祭月仙”等等,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唯独有一样不在其内,那就是伟大的“仙农”李良同志,指点江山。划地建城,原因嘛就是他还是活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良在“农族”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改变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祖大仙,不再不可攀越的仰止伟人,而是一位耳熟能详的领袖,或者说是可以信赖、可以跟随的朋友。虽然他还在创造着神奇,虽然他的地位还是那么崇高,但他不再是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有人细问,大家得了李良如此多的好处,为什么不把他当神看,为什么不给他编些传奇故事,恐怕“农族”之民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就感觉李良的存在,仅是像一位兄长,一位挚友,一位仁厚的包工头儿等等,把他与神划等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不过,要是李良不幸陨落,那就另当别论了。
“农族”新城的正北方乃是部族大殿所在,其设计规格完全参照故宫修建,只不过规模要大上那么几号,总占地面积有两千五百平方公里,也就是长宽各百里。毕竟对于身强力壮,修炼过仙术或是魔功,且具有吃苦耐劳jīng神,寿命普遍偏长,社会底层出身的“农族”民来说,建这么个宫殿实在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在大殿的后花园内,有一幢宏伟气派的七层高塔,周围竹海环绕,溪泉清澈,环境是相当的不错,不过了解情况的大殿仆人丫鬟们都知道,这里可并是什么好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桃源岛”最恐怖、最yīn森的所在,因为蓝尊夫人正在这里闭关。
岁月流逝,万物循环,宇宙中的一切都不是恒定不变的,特别是长了两条腿儿和一张嘴的人类,想让他们的腿儿和嘴儿安稳下来那可是千难万难。当最早的一批后宫仆人丫鬟们老去,光荣的退休离开,又光荣的当上了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曾经的历史真相,也在一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中解密。
在蓝尊夫人执政期间,看似平平淡淡,祥和发展,实则却是暗流涌动,血腥的狠!
例如,她曾七度派遣近卫队长田小志剿灭不服从命令的氏族,曾安排内卫杀手暗中残害反对者数十人,曾五次血洗意图篡权的当权政要满门,曾三平易旗反抗的族民叛乱等等。
把各种故事串起来,“女魔头”蓝尊夫人的血腥,残暴,歹毒,yīn险等等,不管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都无法比及故事中“铁腕霸权”。所以,作为成长在这些恐怖故事里的新生代,又怎么可能不把这里当成“黑暗深渊”看待呢?
这一rì,“女魔头”闭关的七层高塔,突然弥漫出一股浓重至极的魔焰之气。似沉睡千万年的凶煞天魔觉醒,又似刚刚诞生了一位骇世魔王,凛冽的天地威压将周边的一切吹的东倒西歪,隐约间还有一道蓝sè霞光接连天地,将高塔笼罩其中。
“喔!”的一声嘤咛响彻天空。在七层高塔最底层的一间古朴屋内。一位蓝光萦绕的妙曼宫装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她白净如霜的脸庞,娇嫩似雪的肌肤,黛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鼻小巧坚挺,樱唇粉中带紫,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垂下,轻披在圆润的肩头。远远看去就像一朵绽放的兰花,艳丽中带有一份傲然。
不过,她的神sèyīn冷,目光深沉,眉心至额头处更有一块如燃烧的火焰般赤红印记,给人以一种深邃震慑的感觉,如果没啥太要紧的事情,远远地瞄上几眼倒是可以,靠近观望还是算了。就这副冷飕飕的模样,五岁以上智商者肯定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伏首打量了身体几眼睛,又瞧了瞧屋内弥漫的蓝sè霞光,尤兰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随后,她仰首看向黝黑的屋顶。轻声嘀咕道:“七次血脉觉醒之后竟然是要以魂入魔!要入魔必须忘情忘我,了却前尘往事,要成魔必须无情无我,超脱轮回苦海。可要是入了魔,我还能跟他在一起吗?要是不入魔。如何去战胜幕后策划之人,又如何将他拯救出来?”
尤兰呆呆地出神了好一会,蓦的眼眸轻眨了下,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很是叹息地说道:“忘情忘我,无情无我,舍弃小我,成就大我。有爱才会有恨,有善良才会有邪恶,有刻骨铭心的羁绊,才会有逆天无畏的执著,爱至极深,恨至极髓,因爱生恨亦为邪魔,为爱而舍方为真魔,呵呵,魔的真谛原来是这样的……”
“他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离我而去,他早就把我当成了永远的羁绊,宁愿背负骂名也要躲着我!可笑我还在记恨他,可笑我还在因为软弱而埋怨他,呵呵,一个有勇气放弃所有的人,怎么可能懦弱,一个敢于承担憎恨和诅咒的人,怎么可能是笨蛋!是我太任xìng了……”
苦涩的轻语中,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缓缓而落,淡淡的感慨中,毅然的决心伴着握紧的双拳慢慢坚定。翻江倒海,逆天愤世,只要能让他摆cāo纵恢复zìyóu,只要能看到他幸福快乐,就算入那忘情忘我,无情无我的魔,又能如何?
“吼!”
一声震彻长空的呼啸,一声由心魂所引动的怒吼,刺破漆黑的屋顶,刺破坚石砌成的高塔,刺破乌云笼罩的天空,直直shè向了无际的虚无!
同一时间,在距离高塔千里外的一处莫名山洞内,尤皓也慢慢睁开了双眼。
乌黑的双瞳,愁楚的眉宇,复杂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虽然他的容貌依然是那么年轻,虽然他的肌肤还是那样光泽,但沉稳的姿态,缓慢的动作,还是无法看出任何的活力与阳光。
“百年悟道竟然是这般结果,真是可笑!”凝重地打量了几眼百年未变的山洞,尤皓凄苦地轻声叹息道。
与妹妹尤兰不同,百余年前他选择了以智悟道,所以选择独居偏远山洞,施法让自己陷入沉睡,在梦幻中感受智慧在世间流传的演变规律。
按照原先所想,智慧是人类脱离蛮荒野兽的至宝,是人类不断进化的本源,以智入道就算如何不济,至少也能混个大贤当当吧?可在百年沉睡过程中,尤皓推演了无数种情形,得到的结论却只有一条,将智慧用在对抗险恶自然、对抗外来危机、对抗影响生存的问题上,那便是无往不利,可要是用在同宗同族的人类身上,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最终下场都只有一个,毁灭!
举个简单的例。尤皓曾在悟道过程中,以孝身份入梦,毕竟不管真的假的,尤正平在他幼年时候还是给予了他温馨的呵护和慈爱的关怀,以梦入道,假设他并不是坏人,也不是背叛氏族的利yù熏心之徒,就是一个关爱孙的老人,流转千百年,感悟孝念。确也无可厚非。
可到了梦境中,尤皓猛然间发现,就这么一件小事都不是轻轻松松可以做到的。
首先是岁月对人的摧残。百年也罢,千年也好,只要没有突破凡躯。必定会面对死亡。老人感叹沧桑无情,他的后人又能做些什么?看着病入膏肓的长辈,直接告诉他,您已经时rì无多。离死不远了,那肯定是不孝。
可要是谎言出口,说他很快就会康复,没糊涂的长辈倒也凑合,可要是老糊涂的呢?老人家jīng神有了指望。却一天天的加重病情,直至撒手人寰,临死的时候再念叨一下不孝孙的“骗”行径,莫名地背上一个孽名头,这到底是在尽孝,还是在自找背兴?
其次是兄弟姐妹间的攀比。照顾老人是件苦力活儿,不光要付出体力、jīng力,还要搭上一颗爱心,真心实意为了老人着想的意念。如果老人只有一个孩。那没什么好攀比的,再苦再累也得担着,可要不是呢?干多了的抱怨,干少了的窃喜,一天两天谁也不会说啥。五年、十年,长久如此又会怎样?智慧再高绝,又能解决得了什么?
第三是心态的转换。当老人第一次病倒时,不管是哪位儿女少。都会焦急的围上,孝念之心充塞胸膛。不过当老人第一百次病倒、两百次病倒,又会怎样?此时用智慧又能改变些什么?孝念之心始终不渝,还是偷jiān耍滑,能躲过一次算一次?
至于想凭借聪明才智,学医道,治百病,学术法,求长生,以此来挽救老人的生命,改变窘迫的困境,那不过是镜花水月,只要没到脱离轮回那一步,延续再长的时间,最后都要面对这些问题,短时的逃避于事无补。
而要走到那一步,并且还是可以让别人也到那一步的存在,天地之间又能有几人?伟大的古祖创下无数功法,名垂天地,也没能达到如此境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朋友,乃至孙后人一个个死去,还谁人敢说一定可以?
“哎……”深深地叹了口气,尤皓举目望向了虚无的苍穹,心中泛起阵阵地促动。
对人就是缺心眼的傻,对事就是jīng明灵通的智者,那个看似呆呆的义弟,那个就知道研究吃喝的好友,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明悟了这个道理,而自己却还在苦苦挣扎,自认为聪慧,自傲于智谋,到头来只能在种种算计中循环,永远也脱离不开,永远沉迷于此,这是多么可笑的结局!
“农者,智慧之源,超脱原始,创造自然。呵呵,义弟呀义弟,你还真是够狡猾的……”良久之后,尤皓轻声嘀咕了一句,便又闭上了双目,缓缓运起了功法。
在他身上,浓郁的黑sè气息在不断散发而出,初始之时宛若轻烟,后来之时便犹如火山之口,并逐渐汇聚,凝结成柱,直至变成一根百丈粗细,千丈高大的巨大圆柱,震颤着刺向了雷电交加的天空。
仙气萦绕飞舞,七彩云海翻腾,一位身着蓝sè道袍的老者,正悬浮于云海上闭目盘膝打坐。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嘴角却轻轻地翘了起来,而且他的容貌赫然与莫宝生一般无二。
“阿弥陀佛!韩道友,你埋下的这粒种,似乎已经超出预计太多了吧?信、仁、义、情、智,五道虚本源护法,而他本人也是空念入道,如果让他成长起来,恐怕无法掌控的。”浩渺的云海中一个沙哑的男声音响起,紧接着红光闪耀,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年迈老僧显现而出。
“我赞同臭和尚的说法!”一个粗犷的男声音又响起,似闷雷一般,震的云海波涛涌起,一位满脸彪悍的魁梧大汉也显现而出。“此本不属于这里,又被你个牛鼻强加了逆天气运,如果让他成长起来,他们我们必会被其所灭,应该速速将其扼杀!”
“呵呵,妾身倒并不这么认为。如此天地异变,他依然可以安然熟睡,就算有再多的本源相护,又能成长到哪去?妾身可没见过哪位高人在应对天劫前,还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一阵娇柔的笑声过后,粉光耀亮,一位长相甜美的女也露出了身形。
“魔娘们,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了?如果是的话,本皇倒是可以替你向臭道士求个请,成全了你们,哈哈……”魁梧男鄙夷地扫了女一眼,略一沉吟,随即狞笑地说道。
“看上了又能怎样?虽然长得有点黑,模样也并不是很俊俏,但身体还是很结实的,妾身可是好久都品尝过如此淳朴的男人喽,咯咯……”女闻言并不动怒,而是娇柔地给他抛了个媚眼,才娇滴滴地笑道。
“阿弥陀佛!韩道友,贫僧已将赠言送到,何去何从你自参悟吧!”老僧没有理会二人,双手合拾,又郑重地向老道说道。
“前事有因,后事有果,循环往复,方为天道!那位异界来客闯入我幕天界已经有多少年了?一千万年?还是两千万年?”老道没有睁眼,神叨叨地说了一句道语,便掐指计算了起来。
“相当初,我们九人曾发下毒誓,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致明大师取异界之人的随身之物,从中悟得禅机,将佛学用于治世。幕阳取异界之人的武器,从中得铸炼之法,培育神武之士千万,雪傲圣尊取异界之人的肉身,完成yīn阳交汇,成就不灭魔体,而老道仅是取了一本手记和还有一块不停运转的罗盘,就算后来以此招来了异界之魂,怕也没影响到你们吧?”
“何况,老道仅是在自己治下的空间界面中圈养此魂,就算他再逆天,现在还没逆到你们头上,不是吗?你们如此急匆匆地来向老道兴师问罪,莫不是想领教老道的神通不成?”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也没算出到底过去了多少年,让老道的神sè渐渐yīn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了重了几分。
“阿弥陀佛!哎……”
“牛鼻,你说的话本皇记下来,咱们走着瞧!”
“哼!韩老头,不要以为你执掌仙统本尊就怕了你,用不了多久,本尊就会要你好看!到那时,看你还怎么护着他!”
三人闻言,神sè变了数变,最后或是叹息,或是放出狠话,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七彩中。
“仙道因你而改变,你却犹若未知!呵呵,真不知道你到底会是破茧而生的彩蝶,还是作茧自缚的蝼蚁?算了,再帮你一把吧!”三人消失后,老道睁开了双眼,摇头轻声嘀咕了两句,便抬手咬破食指,挤出一滴金灿灿的血液,轻点一下,落入七彩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