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能想到,平日里那样冷峻的男人,还有乱吃飞醋的一面。她伸出手捏了捏男人的脸,感受到掌中的温度后笑了笑:“你妈听见会生气的。”
“嗯哼。”
某男人很不以为然,拽着舒蔚的手便回到房间里。长手长脚的他非要将人困在怀里,哪怕什么也做不了,但总也算聊胜于无。
次日一早,老爷子说到做到,清早便穿戴整齐往舒家走去。与他同行的除了司机之外,便只有舒蔚。
她和老爷子一起坐在后座上,视线偶尔往身边的人身上飘去,还能嗅到老人身上透出的檀香气。
“丫头,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我的做法?”
舒蔚扯开唇,正襟危坐:“爷爷不像那么容易低头的人。”
哪怕她并不了解这位老人,却也能看的出对方绝对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脸上往下的皱纹以及深沉到极点的面容,让人见了便不由自主生出距离感。
她并不认为,这样的人会主动给人道歉。
只是老爷子坚持,她同样不会拒绝。
到家门口,敲门。
舒蔚站在老人身边,等待门开的那一瞬间。而同时,韦容青正好打开门,目光在同一时间与顾定国相对。
她几乎是瞬间尖叫出声,当年的一幕幕渐渐出现在脑海里。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淹没。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舒蔚连忙上前,伸出手握紧了韦容青的,把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
有细微的尖叫声还从怀里溢出来,舒蔚一时间没有办法劝解,只能小心翼翼护着韦容青。而身体全部的份量都放在韦容青身上,并未发现老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原来你的母亲,是她。”
老爷子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忽然就在韦容青和舒蔚面前蹲下身。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布满了担忧和惭愧。
所有人都会以为,那出自真心。
事实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对着母女俩小心翼翼地道歉,任凭舒蔚心底有再大的苦闷也能往里头咽。
韦容青眼圈通红,她将指甲嵌在掌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这个人,是她的仇人,是导致新竹先天不足的原因。
但同样的,他也是顾辛彦的爷爷,是念念的曾祖父。
“妈,他是来道歉的。”舒蔚小声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她怕自己太过大声,惊扰了正在思考的韦容青。
而正好,顾定国蹲下,干瘦苍老的面容对着韦容青。
他开口,声音很涩:“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我急功近利,为了那块地不惜逼走你们。当时见着你们夫妻俩的时候,你肚子已经很大了,我让人把你们逼走,却没想到害了你的孩子。”
“好在,舒蔚现在长大成人,还嫁给了我的孙子,也为我们顾家生下曾孙。让我有机会补偿她。”
“如今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说再多也没有用。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诚挚地跟你们道歉,同时也希望你们能真心接纳我的孙子,接纳这丫头成为顾家媳妇的事实。”
也许,顾家的人都是天生的商人,他们懂得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优势。懂得如何让人心软。
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真真切切地道歉。绕是韦容青心底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无法再拒绝他的歉意。
她点了点头,当作原谅。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老爷子来了又走。韦容青则和舒蔚一起坐在旁边。
她的眼圈还通红,眼睛里酸酸涩涩地睁不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事,心里郁结着放不开。
因而,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舒蔚没开口,只静静坐在她旁边。
清晨的日光从窗户照射过来,落在韦容青略显憔悴的脸上。那曾经乌黑的发,竟也有了一丝丝银白。只是很好地藏在黑发之中,很有心机。
这样的光,给房间染上一抹金色。让人觉得房间里有了淡淡的金光,也因此,愈发飘渺。
“他来道歉,我真的很意外。”
“蔚蔚,你是不知道当年那些人有多么凶神恶煞。他说让手下的人去做事,没料到那个后果,可我明明白白记得的,受伤的时候,旁边那汽车里坐着人。”
舒蔚心里“咯噔”了一下,愈发想不透。
“那个人,是他没错。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记过,总以为恨他们一辈子的,可偏偏、偏偏你喜欢上辛彦。单单喜欢也就算了,现在孩子都有两个,我还能说些什么。他肯来道歉,肯给我一个楼梯下,那就够了。”
“当年再如何,也比不过你幸福。你姐姐已经没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蔚蔚,妈没给你幸福快乐的童年,至少在以后不想阻拦你幸福。”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
偶尔还带着一点怅惘意味,喉咙里夹杂着的淡淡泣音,像这世上最圆润的槌子,敲响了她心底的鼓。
舒蔚紧紧抱着韦容青,第一次觉得母爱距离她如此接近。
她的母亲,曾是那样高傲的女人。如今却肯为了她忘记一切,哪怕没有给她最好的童年,至少,给了最好的现在。
??t5玼μ2(-鮜??痻?維m|k??_]4电话响起,是男人的声音。
“舒小姐吗?我是魏成。”
“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是否可以过来一趟。我们找到了当年的管理员,希望能让您亲自见见。”
舒蔚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地朝外走:“妈,我有急事先出去。如果、如果顾辛彦打电话来问起,你就说我在这。”
来之前那男人叮嘱过,如论如何不许她一个人行动。
但如今自然是顾不上其他,她只不过是去见人而已,何况还是和警察在一起。
但舒蔚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在她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走出小区的时候,身后便有人尾随。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坐在后座,面上还戴着墨镜。黑发整个垂落在脸上,遮去半张脸。
“快跟上。”
就算有人靠近,怕是也认不出她是谁。而她始终保持同样的坐姿没有变化,红唇偶尔开启,也只是为了下命令。
驾驶座上的男人格外高壮,如果舒蔚回头仔细观察,定然能发现这个男人,就是多年前照顾摔伤林昭颖的那个。
跟着她的人,自然是林昭颖无疑。
墨镜后的眼睛里,露出淡淡光芒。阴冷而恐怖。
“小姐,在这里动手怕是会连累你。”司机淡淡开口,双手将方向盘握得很紧很紧。他侧过身体看向林昭颖,并未看见对方脸上有任何迟疑。
她笑了笑,惨烈而凄凉。
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在椅背上,艳红色泽给人妖冶恐怖之感。
辛彦不会再要她,顾志北只会对她打骂和利用,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可能生下来。
林昭颖不禁想起昨夜里江艳燕对她的哭诉。
那个幽暗的房间里,疼了她三十多年的母亲,死死拽着她的手。
“昭颖,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
她当时还不明白,只当江艳燕反对自己和顾志北在一起:“他虽然不爱我,但对孩子还是关心的。我们母女俩日后也总要有个依靠,难道我被辛彦抛弃之后,就连别的男人也一并不能拥有吗?”
“妈,再过几年爸爸就能出来。我们靠着爸爸的威望,靠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很大可能东山再起。”她笑得张狂,既然顾辛彦拒绝了她,她又何必还死缠烂打?
瞪大的眼睛里充满渴望,林昭颖相信,当时的她脑子里一定是对未来的所有盼望。
然而,江艳燕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希望毁灭。
“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最爱最爱的母亲,忽然蹲在自己身边。那张慈祥的面容上,布满了担忧和惭愧。
只那一瞬间,林昭颖便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而就在她努力想安抚江艳燕的时候,后者却忽然道:“昭颖,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你的身体根本不允许生孩子,你有唐氏症,出生的孩子是残疾人!”
呵……她竟不像个女人,生下的孩子有极大概率是脑瘫。就算侥幸脑子正常,身体却也很难和正常孩子一样。
这个事实,她已忽略多年。
或者该说,从来就没有注意到。
七年前,顾金没有活下来。如今想想,却是她的幸运。
五年前,她还是北城风光无限的名媛,带着外科专家的光环从国外回来,想夺回自己最爱的人。
五年后,她双腿残疾,狼狈不堪,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反而家破人亡。她不得不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
呵……这样的她,还不如死了!
还不如,拖着舒蔚一起死,她不是怀孕了么?正好呵,一场车祸,四条人命。就让顾辛彦后悔一辈子。
“朝前开!”
阴冷的声线从红唇里发出,林昭颖索性摘下墨镜,面色愈发狰狞。
她就是要拖着舒蔚、拖着顾辛彦、拖着全部的人,一起下地狱!
舒蔚走的很快,时间太早,又在这条略显偏僻的小道上,她还没有走到路口,还没来得及看见出租车。
身后那辆黑色汽车,却不顾一切地朝她冲了过来。
??t5玼μ2(-鮜??痻?維m|k??_]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