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冲田的这个问题把阿离问住了。
阿离茫然四顾,可哪里还能瞧见积雪的影子?就连从空中悠悠飘落的雪花,也早早被这高蹿起的火焰吞噬殆尽了。
“已经……已经都……都融化了。”阿离见冲田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也就按耐住心中的惊喜,结结巴巴的出了声。
“是吧,雪化了,所以我来了。”冲田笑眯起了眼睛,“武士是绝不会食言的。”
“恩。”此刻的阿离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用发颤的声音应声,不住的点着自己的脑袋,“我知道的。”
是的,阿离知道武士以“诚”为重。“诚”是武士道的精神之一,在平安京时期,有一个叫做菅原道真的学者,更是作过这样一首和歌——心若归于诚之道,不祈神亦佑焉。
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离开这里在说吧,”冲田看着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的阿离,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可不安全。”
虽然吉原的街道还算宽广,烧起来的也只是两边的房屋,可这地界毕竟还是吉原的。等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就会有人想起,行动不便的“吉野太夫”还被留在这里,要是等等有人跑回来营救,带着这副装扮的阿离,冲田还真不知道除去杀出一条路以外的逃离方法。
“这里的确不安全,”冲田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不过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完吧。”
这低沉的声音引起了冲田的警觉,转过身的那一刻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眼眸中泛着寒意的欣喜,这是野兽瞧见猎物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在瞧清来人是风间千景之后,冲田并未询问对方来此的目的,亦没有知道的兴趣。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做好了随时抽刀的准备,像是恨不得立马报了之前的断刀之仇。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抽空微微侧头,安慰起不便行动的阿离。
“看起来,我们要晚点才能离开这里。”冲田侧头柔声道:“你乖乖呆着,等我一会。”
风间千景冷哼了一声,手腕依旧懒懒的撑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从被冲田护在身后的阿离身上略过,在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不是那么重要的角色么……”
“诶?”听着风间复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阿离打了个冷颤。
风间不会把她胡诌的话全当真了吧,身为故事的“反派角色”应该没有这么好骗吧。虽然,风间刚刚的眼神,的确是在诧异冲田的举动啊……
“总觉得你在以欺负这孩子为乐呢。”冲田注意到了那一句话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侧眸瞧着阿离有些害怕的眸眼,不满的插了句,“但是不可以呦,这可是我要保护好的孩子呢。”
“嗯?”风间轻蔑的笑了起来,“就凭你这样的赝品么?”
“被赝品打败的滋味,的确值得好好品尝一下。”冲田并未接受风间的挑衅,笑着回了一句。
“哼,也好。”风间哼笑了一声,目光也锐利了起来,“虽是意外撞见,可罗刹终要归于尘土的,在这里送你一程也未尝不可。”
“诶?”冲田装作吃惊的模样,言语里却满是嘲讽,“这些事情不是你故意引我们上钩的么?阴险狡诈的鬼族大人?”
花魁道中的时间会提前,全是因为风间清理“鬼剑客”的速度太快,十几天的功夫,在这江户城内便不再发生鬼剑客伤人事件,再加上他之前提出想要见新一任吉野太夫的要求。想着吉原也有吉原的规矩,高层的人便提前了固定时间,算是向风间示好。
风间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亦不想插手人类的事情,高层的人便当做风间是接受这份“贿赂”了。
斋藤也是在警视厅偶尔听他人说起,才急忙赶去医馆把这件事告诉冲田的。
冲田他们都当做,这是风间为了把他们引出来的故意之举,可事实上,在吉原第一次见过阿离之后,风间并未再想过从阿离身上去获得他们的消息了。
他会接受阿离这份“礼物”,不过是为了弄清,她究竟是从何处得到他的身份和姓名的。毕竟他是鬼族,亦是不想和人类牵扯上太多的鬼族,若是在这个世间还留有着探寻鬼族秘密的办法,那么就算他回到西方隐居也不会有多安宁。
而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此,不过是坐在扬屋里的时候发现吉原着火了,站在二楼观望时亦没有发现阿离的身影,想到了太夫的装扮可能不便逃走,想要来此看看阿离是不是被困住了。
毕竟要是她被这场吉原大火烧死了,他的线索也就断了。
所以,风间并未料到会在此处遇上冲田,更没料到他放了这么大的火,是为了把阿离救走。
“随你怎么说,”风间笑着回应,并未帮自己解释什么,“赝品终究是赝品,你是赢不过我的。”
“这件事,你得先问过我手中的刀!”冲田在抽出太刀的一刻,发色一下雪白,猩红嗜血的眸子印着同样拔出刀的风间。
“铛——”
双方下手都不留余力,挥下的每一刀都带着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决绝。
阿离看着在火光之中相触的刀刃,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口。可眼前的场景她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插嘴权力的都没有,她能做的也只有站在一边,抱着深深的无力感旁观着。
“说说看吧,你们聚集在江户准备做什么?”一刀斩下,风间看着为了躲避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冲田,笑着问道:“你们效忠的幕府已经消失了,你们还能为谁效力呢?”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话题,”冲田眯起血眸,并未打算去理解风间口中的话语,“鬼族都是这么啰嗦的么?”
“我只是怕等等你想说也开不了口了。”
风间在和冲田说话的时候,眼睛突然往冲田身后望了眼,让冲田重新找到进攻的机会。
“铛——”
虽然风间在发现的时候急忙防御,这猝不及的一下,还是让冲田在他的脸颊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等你躺下的时候,要是还有力气问,我就告诉你。”
“我看是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风间并未在意脸上的伤口,也没有做进一步的进攻,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嘲讽道:“真是没有了信仰,连自己也一起抛弃了。”
“……”
“赢了这样的你,一点意思都没有。”风间收起了刀,没了战意。
“喂!”
“呀啊——”
冲田刚想质问风间收刀的原因,身后便传来了阿离的惨叫声,他急忙回头,阿离却已经不再原地了。
“好慢啊。”风间看着横抱着晕过去的阿离,站到自己身侧的天雾九寿,抱怨道:“你就不能早点出手?”
“要支开前往此处的警员并不容易。”天雾回了一句,看着已经转过头来的冲田总司,低声询问道:“现在准备怎么办?”
“把那孩子还回来。”冲田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道。
“一点劲都没有,交给你了。”风间没有去看挥刀冲上前的冲田,一副了无兴致的模样。
“那太夫呢?”
“该问的还没问,只能先带走了。”
“等一下!”因为天雾的阻拦,冲田只能看着风间扛着阿离掉头离开,可心中的急切让他忍不住大喊出声,“把小阿离还回来!”
风间并没有停下步伐,更没有搭理冲田,直直的往吉原外走去。
倒是被她扛在肩上的阿离在此时醒了过来,看着一边和天雾对抗,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冲田,开始挣扎了起来,她似乎在和风间嚷嚷着什么,可距离过远的冲田并未听见。
“怪不得风间会收手,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天雾并未用全力,不过一招的功夫,他已经清楚风间离开的原因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风间的身影已经在黑夜里消失,冲田也急躁了起来。
“风间刚刚不是说了么,你丢失了信仰,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挥刀。”天雾十分轻松的应付着此刻的冲田,把风间未说完的话解释给他听。
“还用问,当然是斩杀掉你们。”冲田的血眸里满是怒意,似乎又要失控了。
“用杀之剑是无法保护别人的,”天雾握住了朝着自己砍下的刀刃,淡淡道:“你虽然说着想要保护那位太夫,可挥下的每一刀都是为了了结自己的恩怨,以至于我去你的身后掳走了那位太夫,你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天雾的话让冲田愣在了原地。
他刚刚的确把阿离的存在忘记了,只想着要夺取风间的性命。
“打着守护的名义斩杀,这就是你现在的做法么?”天雾垂眸看着他,叫了声他的名字,“冲田总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