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宁浅在旁边坐下,“也许你会觉得,我帮他挡这一刀,是想让他愧疚,从而离开你。”
阮湘宁第一句话,就如此直言不讳。
真让宁浅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倒也没想接阮湘宁的话。
阮湘宁一笑,续道:“我认识夏默澄的时候,你和宁梓欣大概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夏家虽然一向与宁家交好,但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夏育霖退役之后。”
她说的没错,在爸爸退伍之前,她上学之前的记忆里,是完全没有夏默澄这么一号人物的。
阮湘宁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和他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整日里在军区大院到处跑,你一定想象不到那时候的他有多顽劣,总是以大哥哥自居,我若是受到谁的欺负,他必定会用拳头为我打回公道……”
宁浅听着,心里极不是滋味,那又是一段她从未也再没有机会参与的他的过去。
阮湘宁又是一笑,丢出一句让她更加不舒服的话,“那时候大院的人都说,我和他是金童玉女,将来是要走到一起的。夏育霖为此还和我爸爸提议,要立个娃娃亲……”
娃娃亲!原来宁家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和夏家定下娃娃亲的人!更让宁浅难受的是,她自己都还不是夏默澄名正言顺娃娃亲定来的妻子,阮湘宁却是!
刹那间,她有种小三被原配逼宫的感觉!
当初对抗宁梓欣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宁浅绷紧了身体,虽然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她此刻的神色,就是想随时落荒而逃。
“你也不用太在意,那毕竟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阮湘宁像所有圆滑世故的女人一样,先打了对方一巴掌,然后再来塞一颗糖,似乎这样别人会更轻易地惦记她的好。
可是宁浅只觉得身心森冷。
原以为宁梓欣走了,她和夏默澄就能相安无事,可是眼下看来,阮湘宁才是那个最厉害的角色。
阮湘宁也看出了她的落魄,扬起的笑意越发优雅端庄。她要显示出自己的身份,是宁浅全然不能比拟的;她的大度和气量,是从小在高官家庭修炼出来的,更不是宁浅这个半途杀入上流圈的弃女可以学到的。
她优雅地开了口:“回到原来的话题。我说过,其实我此举,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更不是为了让夏默澄愧疚,从而逼他离开你,回到我身边,我只是因为爱他。”
她居然如此直接地说出她爱他,她还用了“回到”这个词,就好像夏默澄本就是她的人,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夺取……就好像,她是在用这种无形的方式,向宁浅宣战。
刹那间,宁浅绷紧的身体又更加僵冷。
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阮湘宁那张虚伪又笃定的脸的力气都没有。
她站起身,扭头就走。
阮湘宁发出一声讽笑,在她身后补了一句,“宁浅,希望你懂得珍惜他。还有……希望你能配得上他。”
宁浅的脚步顿时一滞。
她一时间,对阮湘宁这种伤人无形的方式还有些适应不了,相较于此,她更希望面对的那个人是嚣张跋扈的宁梓欣,看似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其实浑身都是弱点。
宁浅冲出门口之际,狠狠撞到一人怀中。
那人身上有熟悉的松木香味,虽然经过这两天的奔劳,早已淡了,却仍是让她止不住鼻酸。
“浅浅。”夏默澄拧紧的眉,显示出他此刻的担忧。他手里还提着一袋早餐,腾腾的热气氤氲而上。
“你要去哪里?”他问。
宁浅摇摇头,她开不了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想哭。
这段爱情,眼前这个人,实在让她受太多苦了。
可每当自己想要放弃时,夏默澄这种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急切挽留的眼神,都会让她更加心疼,更加委屈。
夏默澄扣住她的手腕,“先把早餐吃了,我买了你最爱的江记肠米分。”
宁浅几乎要嘤唔一声哭出来。
他为什么还可以对自己这么好!他难道不知道,就在这个病房里,还有一个女人想要从他这里分走他对她的*爱,而且还那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夏默澄终于看出了症结所在,抬眼扫过依旧端庄得体的阮湘宁,一声喝斥溢出嘴边,“你又跟她说了什么?”
阮湘宁耸耸肩,神色闪过一丝无辜,这恰到好处的示弱,任谁看了都不忍心继续责骂。
“我请她好好珍惜你,不要觉得我替你挡了这一刀,而心生什么愧疚。”
她说的和方才说的,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可为什么听在耳中的感觉却完全变了呢?她如今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宁浅小气了!
偏偏她还没发反驳。
于是宁浅脸上的表情是又气又急又恨。
看在夏默澄眼底,没来由惹起一阵暖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宁浅此刻的委屈?
和阮湘宁相识这么多年,她那张嘴最是狠毒,而宁浅正好相反,她一心善良,根本不足以和阮湘宁这种经历丰富的女人抗衡。
夏默澄眼底泛起一阵怜意,伸手揉揉宁浅的发,道:“我送你回家,回去把早餐吃了,然后睡一觉。”
宁浅扯着被他揉的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也是乱糟糟一片。
既不明白夏默澄是否懂了她的心情,又不知道,万一哪天夏默澄再也不会想如今这样护着她,她还有没有勇气从这些重伤中走出来。
是谁说过,千万不要贪图一个人对你的好。
因为,一旦那个人不想再对你好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她突然赌气般,也想仗着夏默澄的*爱,和阮湘宁争一次!至少为自己争取一次。
宁浅接过早餐,“我先不回去了,在医院陪着你们吧。一会儿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别想撇开我,然后两人偷偷在这谈情说爱!
这带着浓厚的宣誓主权意味的语气,让夏默澄笑意更加斐然,忍不住一手就将她拥入怀中,当着阮湘宁的面,就俯身一吻印在了她额头上。
别人看着,宁浅很不自在,匆忙要推开他。
夏默澄反握起她不安分的下手,柔声哄道:“你方才那是吃醋了么?”
吃你个大头鬼!等哪天我再也不会为你吃醋了,你就等着急死吧!
宁浅用眼神无声反抗。
眼见着面前一张好看到欠扁的脸,脸上笑意越来越深。夏默澄用下巴顶在她额上,细细地磨,“我说了,我和阮湘宁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嗯。”宁浅低低应了声,“不用解释了。”解释有时候听上去更像掩饰。而且夏默澄每次急着解释,都会给她不好的感觉。
两手携手回到房中,阮湘宁的神色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宁浅不得不叹服这个女人的城府是有多深,头脑是有多清醒镇定。难不成,和夏默澄从小相识,就修炼得和夏默澄一样的性格了?
还是说……夏默澄养成这种性格,和她有关?
啊呸,打住!!
这个认知让宁浅太难受了,不能再这样想下去。
病房中,三人心思各异吃着早餐,直到值班医生来查房。
夏默澄问得很细,小到伤口愈合度,大到伤口对未来生活习惯的影响,饮食方面的忌讳等。
宁浅听着真不是滋味,撇过头去。
这一瞥,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外的骆嘉驰,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讽刺神色,看着病房中的她。
宁浅浑身颤了颤。
骆嘉驰发出一声嗤笑,耸耸肩走进来。
此刻,夏默澄亦看到了他。
两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视线相对时,眸子里都燃起了敌对之色。
一旁的医生谨慎询问,“请问你是?”
“她丈夫。”骆嘉驰下巴朝病房一抬,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我来接她回家。”
说罢就要朝阮湘宁走去,身后跟着两人,也是一脸来者不善的神色。
病*上,一向淡定自如的阮湘宁,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夏默澄瞬间拦在两人之间,语气分毫不让,“我怀疑骆夫人遭受了家暴!”
“你怀疑?”骆嘉驰回以一副鄙夷所思的神情,“那就请夏大律师拿出证据来!证明我骆家确实打过她!”
阮湘宁手臂上的鞭痕显而易见,而骆嘉驰却敢睁眼说瞎话,可见他根本很清楚,就算他把阮湘宁打死,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他冷冷谑笑,绕过夏默澄,直接将阮湘宁从*上拉了起来,“还不打算回去?想躺在这里装死到什么时候?!”
阮湘宁的伤口被扯疼,秀眉狠狠蹙在了一起。
医生吓得面无血色,“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她!病人的伤口昨晚才缝合……”
骆嘉驰冷冷丢出一句话,“滚!”
阮湘宁被带出病房时,只扭头对夏默澄说了一句话,“默澄,下手吧!就当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