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场混沌之中。
城门上加强了官兵的把守,每一个进出京城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盘查后,才准许出入,一旦发现可疑分子立即逮捕归案,为此知府衙门大牢内已经是人满为患,叫屈声比比皆是。
一个反君造势弄得满城人心惶惶,怨声载道。百姓不敢出门,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交头接耳,生怕被人误认为是反贼而被抓起来。
京城在几日功夫下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长街,木府!
京城之中唯一一条街道还人声鼎沸,这里并没有因为反君造势而变得萧条,反而因此而大赚了一笔。
四处巡逻的官兵不会进入长街,这里属于木府的地界,没人敢靠近。
黑漆铜门前两座大狮子威严的蹲守着,瞪大的狮眸虎视眈眈的审视着过路的行人,在铜门内,歌舞升平,不少来自各地的人士齐聚一堂,观赏着载歌载舞,他们大口喝酒,大声聊天,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木府家主!一个被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神秘人物,难得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黑衣黑靴,连同他的发丝都黑如墨。
坐在高台上俯视群雄,一双黑眸静如止水。
今日是木府一年一度群龙聚首的日子,每年的这一日分散在各地的管事都会齐聚京城,一来是为了团聚,二来也是跟家主回报这一年的收益。
黑衣男子举起杯,木府管家站在高楼上唱喝,底下人举杯呼应!喝尽杯中酒,男子站起身,他居高零下的望着群雄,摔下杯子。
乒乒乓乓!
一阵杯碗碎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在哈哈大笑,这历来已久的习俗至今不曾改变过。
过了今晚,喜悦将被仇恨掩盖!
黑衣男子慢慢从视线中褪去,他走入身后的帘幕中,管家疾步追了上来。“少爷,今日您还要回去?”
黑衣男子看了管家一眼,面纱下一双精明的黑眸眨了下,管家自知自己多嘴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黑衣男子勾起嘴角淡淡的说道:“派麟儿去房里收拾!”
管家猛地抬起头,他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管家!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着这里,我很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活着,今晚我不会走,这几****都不会走,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些年,木府把他们养得羽翼丰满,是该收拾收拾,依计划交代下去吧!”
管家用力点点头,退了出去,脚步刚转动,他又转了回来。“少爷,需要派人过去支会一声吗?”
黑衣男子迟疑了下摆摆手,隐没在帘幕后!
酒宴持续到深夜,天空开始飘起细雨才不尽兴的散去。
望着飘雨的天空,黑衣男子望着南方,褪去面纱的脸如妖孽般蛊惑着人心,这样的雨夜,她会想起自己吗?
同样的天空下,宁萱芷打着油纸伞站在院门前,她关切着院子里的每个人,也包括总是其她的曲令,今日听桂竹说他跟马总管请了假,离开尚书府出城一趟,这是托词,宁萱芷心里明白,他定是会了木府,去见秦诸。
想起那人,宁萱芷没来由的垂下脑袋。有些人就不该再想了,有些人离开了就不该再等,一个天空下,这样的雨夜,他会想起自己吗?
宁萱芷望着从外院进入的石板路叹了口气,淅沥沥的雨声纵然能叫人心静,也能让人心忧。
“小姐,曲护院不回来了!”出去打听的小穗躲避着雨点,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接过宁萱芷手里的油纸伞,替她挡住雨点轻声说着。
宁萱芷应了声,随着小穗回到厢房,站了许久,腿开始发麻。
婉莲见宁萱芷紧缩着双眉,生气的咒骂了曲令几句,伺候着主子躺下,熄了灯,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连着两天,曲令就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他再也没出现在尚书府内!
宁萱芷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云淡风轻的叫人察觉不出一丝低落。
每当刘福从面前走过前往别院的时候,闪烁的眼神总有很多话要说,似乎期待着宁萱芷会出声叫住自己,然而宁萱芷只是依照习惯用过膳后,在院子里与奴婢游湖散步,日子过得极为逍遥自在。
今日,已经是曲令离开尚书府的第五天,宁萱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连续下了四天的雨,终于露出了点光亮,看这天像是要放晴的样子。
“小姐,您真的要过去吗?”
“我们没有不过去的理由!”
一大早天色还没见亮,主院就派人来请,传话的奴婢也不说什么事,传了话之后就走,就好像多呆一秒都会惹上麻烦似得,看着就叫人生气。
婉莲翘起嘴,她可不向宁萱芷想的那般豁达!走到‘常青阁’前,婉莲停下脚步说道:“小姐,奴婢很久没去清池了,心中甚是想念那些老妈子。”
宁萱芷何尝看不出婉莲的小心思,她小声嘱咐了几句便让她先行离开,少一个人少一份事,尤其是像婉莲那般多嘴冲动性子的奴婢,一不小心就中了大夫人的全套,给自己惹来皮肉之苦。
等婉莲走远之后,宁萱芷才提起裙摆跨入院子。
负责看门的老妈子才刚起,见宁萱芷站定在院子里左右窥视,不由寒着冷脸走上前请安之后问道:“二小姐,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宁萱芷抬眼看了这个老妈子,觉得甚是眼生。“你是?”
“二小姐或许不认识老奴,我是夫人从林家带过来的李嬷嬷。”
呵呵,这来头可真大!一碰面就先把自己定位到了林嬷嬷的位置上,不过也是,林嬷嬷最后还是没能被救活,死在了自己的房里,想不到那东西的毒性这么厉害,少了一个可以使唤相信的奴婢,林馨婉自然是要再带一个过来。
“大娘让我过来,李嬷嬷不知道吗?”
李嬷嬷上下打量着宁萱芷,趾高气扬的应道:“夫人还没起,二小姐是不是听错了话?我只知道夫人让您用过早膳之后再来。”
宁萱芷挑起眉,不是这个林嬷嬷故意刁难,就是那传话的丫头被人收买,有意要让她白跑这一趟。“是吗?那就奇怪了,来传话的人分明是叫我现在过来,要是如李嬷嬷说的,那这奴婢可就是别有用以了。”
李嬷嬷假笑了几声,她也不搭宁萱芷的话,她隆起长发,走进一边的小厨房,开始指使厨娘做今日早膳的餐点,然后让一个婢女打上热水,跟着她端进林馨婉的厢房,进进出出把站在外头的宁萱芷当成了透明人。
片刻功夫,厢房亮起了灯,窗影下,林馨婉在众人伺候下开始穿衣梳妆,忙活了半天,厨娘已经让婢女把早膳端进房内。
等八碟五色摆上桌时,天空已经放晴,宁萱芷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双膝开始发软。“大娘,您找我有何事?”
没人给她唱喝,那就自己进去。宁萱芷掀起帘子自己走了进去,她瞥了眼桌上丰富的早膳,自顾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林馨婉瞅着宁萱芷这没规矩的举动,将身边的李嬷嬷拦了下来。“多加一副碗筷过来。”
李嬷嬷冷哼一声,重新拿来碗筷,刚摆下,宁雅娴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进门见宁萱芷坐在她的位置,先是一愣,随即发起了狠来。
宁萱芷在宁雅娴出手前,先一步站起身。“我吃饱了,大娘找我来有何吩咐?”
“今日谁去传的话!”
李嬷嬷出去没多久带进来一个丫头,宁萱芷认出她就是来传话的婢女,她冷眼旁观着。
“你是怎么传我话的?”
“奴婢请二小姐起身后,用了早膳进‘常春阁’。”
宁萱芷自嘲的笑出声,这漏字漏的还真精辟。
“芷儿可听清了?是你自己那么早要过来的,别倒时候跟老爷告状说我故意整治你。”
“大娘放心,孩儿心知肚明,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那就好,去书房等着吧!”
宁萱芷欠了欠身子跨出厢房,她回眸朝着跪在地上的奴婢深深看了眼,眼神中的冷意令那婢女不自觉的缩起脖子。
在书房中找了几本书翻越起来,等到太阳升起,林馨婉才缓步而入。宁萱芷看了她一眼,继续把视线落在书卷上,既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跟林馨婉开口的兴趣,仿佛书卷比这个人更有意思。
“二小姐,看到大夫人进来,怎么……”
“李嬷嬷这里是书院,不是‘常青阁’,讲规矩回你院子里去讲,还有,你既然尊称我一句二小姐,就得有个奴婢的样子。”宁萱芷放下书卷,淡淡的言语淡淡的笑,清冷的双目撇过嘴角抽搐的老妈子,她心情大好起来。
林馨婉把李嬷嬷挥退出去,她坐在太师椅中,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最近京城里有不少反君人士在活动,你爹现在为此事到处奔波,我不指望你为你爹做什么,只要乖乖待在院子里即刻。”
“反君人士?反得是哪个君?”
“大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口,是想给你爹找麻烦吗?”
宁萱芷一听咯咯笑起来。“大娘说的是,现在整个京城都如惊弓之鸟,说话自然是要小心了,孩儿记得就是。”
“另外,我听马总管说,你院子里的曲令离开尚书府有些天了,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他家里出了点事,有跟我支会过!”
林馨婉冷哼一声。“记得以后院子里要是有什么人离府都要过来跟我通报一下。”
“这事,我已经姨娘说过了!”
“宁萱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住在偏院,有事自然是跟姨娘说,爹早前不也是说过不可越了权限。”
“好,好啊!你现在是有人给你撑腰了,不过你不要忘记,林家并没有倒!芝林斋不过是助反君人士的反贼,只要我把你的身份传入宫里,你的王爷都救不了你。”
威胁!
宁萱芷勾起嘴角做了个轻便的动作,她轻松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大娘,尽管说去!芝林斋是不是反贼,那可由不得大娘来说!我相信圣上与皇后都是明君,谁是贼谁是兵,一看便知。”
谁能威胁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