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短短半个晚上的时间,许亦凡觉得自己所遭受的危险与冲击要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先是被庞大的焰尾蛇群包围,陈谷死了,在即将强行突围成功时却突然出现了登台境的焰尾蛇领主,赵铁柱也就此葬身蛇口,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时,却又出现了一个男子,一击便将那焰尾蛇领主击杀,但带来的并非是生的希望,而是更加沉重的死亡。
险象叠生,且每每却更甚其前!
天上无云,但空气之中却是倏然响起一阵闷雷之声,轰轰隆隆如潮似涛,汹涌奔腾之间,一只白皙的手掌瞬间将空气洞穿,已是来到了许亦凡的面前。
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实力不知高到了怎样的层次,面对这快到极致,也很拉到极致的一掌,许亦凡有心想躲,但在那排山倒海的其实之下,自己的身体却像是被套了一道枷锁,即便是想动一根手指都是极难,都只能瞪大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距离自己的面门越来越近,最后印上了自己的面颊。
这一瞬,他甚至能看清对方掌见那脉络分明的掌纹与褶皱。
这是一张完美的手掌,掌心如窝手指修长,但此刻却是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砰’
雷声骤止,一道沉闷的声响之后,血腥狼藉的空地之上,倏然被一股难掩的诡秘氛围笼罩。
残肢碎屑之中,两个身影静静而立,在这鲜血浇筑的世界之中颇为扎眼。
预想之中**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许亦凡依旧是许亦凡,浑身上下毫发无损,而男子的那只手掌也是依旧呈现伸出的状态,甚至隐隐之间还能看到那手掌皮肤之下还未彻底散去的元力金光,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短短的,不到两尺的长度…..
两尺,这是一个很短的长度,即便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孩童,只要伸伸手便可够到,更遑论是这个人?
但诡异的是,男子那只手臂明明已经伸直,但那一只手掌却是停在了许亦凡的面门之前,距离他的鼻尖,还有着不到一根手指宽度的距离。
这是一副无法描述的景象,明明近在眼前,却触之不到,好像两人身处的是两个不同的空间,相见却不可触碰。
然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许亦凡只是看见那一只手掌打来,却迟迟未到自己的面门,眼中光芒一闪,也顾不得这其中缘由,脚尖蹬地,已是朝着后方暴退而去,一头扎进了身后的树林之中。
男子的目光依旧冷漠,他静静的看着许亦凡那逃窜而去的背影,却是没有追上去,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掌收回,目光却是直直盯着自己的手掌,那细细端详的模样,好像这只手掌不是他自己的。
而在端详之间,他那一直淡漠的赤红色瞳孔之中,也是略过一抹疑惑之色,但转瞬便逝,迅速隐去。
在原地站了片刻,男子眼神微敛,走到一旁,自血肉之中捡起那个已被鲜血浸染的包袱,层层打开,登时,一股火热之气自包袱之中扩散开来,让的空气都是微微一热。
报复之中,正静静躺着一株浑身赤红如火的植物,模样颇有几分怪异。
取出一只玉瓶将植物放入其中,男子将那包袱一扔,再次看了一眼许亦凡逃走的方向,这才将玉瓶收起,转身离开了这处空地。
…………………………..
密林中,巨树如虬龙般冲天而起,布出一片大如云密如伞的枝叶,将整座天空隔绝在外。
许亦凡身如猿猴,在无数如脉络般延伸而出的枝干之间奔窜,行走在棵棵巨树之间。
就这样一口气跑出四五里路,他这才停下了脚步,身子落在了一棵巨树之下。
此刻,他已是气喘如牛,胸口心脏如擂鼓般隆隆作响,好像就要破体而来。
开门上位的修士,连续奔跑几里路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刚才自男子掌下生还的一刻起,许亦凡浑身的力气便是被那劫余后生的落差抽干,即便是动弹一下都难,更遑论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条件下跑出数里。
此时已是半夜,月亮高悬,点点银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将他的脸色衬托的更显苍白。
坐在地上歇息了片刻,他这才从那如梦魇般的恐惧中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打湿。
男子刚才的那一掌,似乎依旧近在眼前。
凶悍,果断,急速……仅仅是那简单的一击之中,许亦凡看到了许多自己远远无法企及的东西,而也就是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压制,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等死,因为躲不开,确切的说应该是心中根本升不起躲开的想法。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信号,‘想躲却躲不开’与‘不想躲开’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子,实力已经处于一个许亦凡无法想象的地步。
登台境?绝对远远不止!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
许亦凡也曾听说过在世俗之间有着一些家族存在,平日里不露山不露水,但实力底蕴却强得恐怖,即便是一个堂堂帝国,都不敢妄加镇压控制。
难道是从那些家族里出来的不成?
许亦凡知道若不是自己的老师在最后一刻暗中出手相助,此刻自己已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冰冷尸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亦凡依旧过着近乎于原始的生活,白天猎杀妖兽夜晚扎营休息,而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对那些偶遇的佣兵也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是遇难也只是出手帮助一二,事后便第一时间离开绝不接触。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这一日。
‘吼!’
震天的呼啸之声响如春雷,在林子边缘的某处炸开。
林中的一处空地上,一句庞大的虎身如山倒,轰然着落在绿色的水塘之中,惊起巨大的白色浪花与一些鱼虾,眨眼之间,浓郁的鲜血自地下翻涌上来,眨眼将潭水染得血红。
许亦凡湿透的上半身**,也分不清是汗是水,身上沾染着一些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之下发出妖异的光芒。
这三个月来,他的身子发生了颇为巨大的变化。
原本单薄的身体因为生死打磨而变得憨实健壮了不少,久经风雨之后更是散发出小麦色健康的光芒,虽尚算不上强壮,但手臂与小腹之上已经隐约能见一些线条分明的肌肉。
水花平息,许亦凡纵身跃入水中潜了下去,片刻之后,拖着一头庞大的尸体上了岸。
那是一头丈余长的老虎,白毛黑纹,面目丑恶,耻骨处一条如钢鞭般的尾巴延伸而出,即便是死亡垂落也隐隐散发出一股凶猛的感觉。
这是一头开门上位的鞭尾虎,体型相较于同等级的其他妖兽虽小,但速度力量却是佼佼者,在万象林外围地域中属于顶级猎食者。
将虎尸扔到地上,轻车熟路的剖开他的头颅,他自其中取出了一枚通体白色如鹅卵的妖晶,在水中洗了洗收进戒指中,许亦凡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套了件衣服朝外走去。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而今日正好是春夏交接之点,也是他结束历练离开这万象林的日子。
一路向前,身旁浓密的草树开始渐渐稀疏,无数阳光照射进来,在地上铺满无数美丽碎花。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万象林的外围活动,未进入深处,所以半天之后,一整块天空便是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来到了森林之外的一处空地,毗邻一条狭隘的马路,上面有一些马车压过的痕迹,但人迹罕至。
当初进林是老人便嘱咐他日子一到便按指北针的方向前进出林即可,并未规定什么汇合的地点,而以前者的修为,这一点倒是可以忽略。
片刻,老人的身影遥遥自远处施施而来。
他的形象未变,依旧是一席长袍,不修边幅,身材枯瘦伛偻,一双惨白的眸子慑人而熟悉。
走至跟前,许亦凡行了一礼:
‘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向老人鞠躬,态度之恭敬胜以往。
三个月的训练,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透彻的了解,而自己每天所增长的点滴,也是看在眼里。
猎杀妖兽虽危险劳累,但对于许亦凡这个毫无经验的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锤炼方法。
他的身体,他的攻击,他的技巧,都在这实战之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与贯通,这些东西,是以前那个稍微干些重活便气喘吁吁的他所不敢想的。
而这一切,都将是未来修行的基础,抑或是根基。
武道凶险,险在修炼之难,险在成长之凶。
想要实力,必先磨砺。
想要磨砺,必先浴血!
而这三个月来,许亦凡做的便是浴血,浴得一身血,方能成长。
人心的险,妖兽的险…..
这些种种,在这段时间内他大有感触,也悄然改变着他的心性。
老人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恍若焕然一新的许亦凡,脸上虽不露声色,大能心中却是暗自点头。
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憨实的力量感,原本柔和的脸部轮廓已经开始显露出刀削般的锐利,而那双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眸子,也是在鲜血的浸染之下变得精光四射。
这便是三个月来许亦凡的变化,也是老人的目的所在。
猎取妖晶只是幌子,锤炼心性才是真意。
这样一幅模样,方才是修行人该有的样子。
善良却也谨慎,冲动却也理智,柔情却也刚毅……
这一刻,老人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是时候该放心让他去闯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