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华帝君是同我爹爹玄圣帝君,颜时的爹爹颛顼帝君一同征战过的上古战神,现下,我爹爹已经仙逝,这四海八荒便只剩下了颛顼帝君和她,从前爹爹在时,我也见过南华帝君几面,只是她性情有些古怪,很少离开她的无念岛,大部分都是爹爹同颛顼帝君去无念岛看望她,每次去,必定要带上好几坛子的酒。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爹爹讲,南华帝君现在是最无欲无念的神仙,只要有酒,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
念念无相,念念无为,息念忘虑,所见一切法心不染着,妄念俱灭,无物,无他,无我。
南华帝君住的地方都改做了无念岛,从前,我也一直觉得,她是最空明无念的神仙。
只是听爹爹讲,上古时期,那一片血色的混沌中,南华帝君诛魔时,丝毫不像女子的模样,她披着玄衣战甲,手执煞地神剑,眼里的狠戾能浸出血来,下手极其狠毒,没有半分犹豫。上古战罢后,同爹爹一起封了帝君,虽不再执剑诛魔,却仍是性情强悍。
譬如那无念岛原本是司音星君修行的地方,称作琵琶洲,硬是被南华生生夺了过来,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可她本就是个女子,还是个极其剽悍的女子,且连天帝都敬她三分,那司音星君只得含着泪搬到了九重天上,天帝虽给司音划了片风水极好的地儿,可同他的琵琶洲比起来,觉得甚是寡淡。
传说这南华帝君当时只说了一句话,那司音星君便卷着铺盖飞奔出了琵琶洲。南华只是着了她那件玄衣战甲,手执煞地神剑,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在司音面前,悠悠的道:“我瞧上了你这地儿,若是不让,我便拔剑了。”
这四海八荒的,谁不知道南华帝君的煞地神剑,一旦拔出,必定嗜血!
若非亲眼所见,如此这般的南华帝君,同我眼前**着身子,浪荡妩媚的女子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才愣了会儿神,那屋便传来一阵女子似水的娇喘,定睛一看,南华半躺在了那张檀木圆桌上,酒壶也被打翻了,飘出一股淡淡的酒香,那男子托着南华的腰,甚是陶醉,南华雪白的胸脯一漾一漾的,像是···像是起风时蓬莱池的水。
我自然晓得,这二人是在双修,只是从前只在话本子上见过,却从未亲眼瞧见过。这真真见了的时候,却觉得没有书上写的那样美,有些凶猛,有些丑陋。
才刚刚瞧仔细了些,代晔一把蒙住了我的眼,将我拉到身后,又施了个结界,把那污秽的声音隔在了外面,才声音沉沉道:“你可趁机看了一场好戏,当心长了针眼!”
我却还为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那女子竟是南华帝君!我头回见人双修,竟是见南华帝君双修!不觉喃喃自语道:“她为何如此糟蹋自己······”
代晔全无平时的戏谑模样,颦着眉,一本正经道:“我已查了四年,却还是不知为何,她自来这勾栏院,便同其他风月女子一样,每日陪酒接客,从未回无念岛一次,也从不隐去自己的仙气,这般强大的仙气,四海八荒的本就寥寥无几,所以,引来不少妖魔,那些修为浅薄的妖魔还想吸取她的仙气,南华帝君却并不阻拦,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只是离去后的那些个妖魔,三日内,必定死在煞地剑下。”
我觉得,她用神剑诛魔的事儿,才像是南华帝君。
代晔苦笑一声:“我自小对南华帝君很是敬重,觉得她这般的女子,是三界中千万年都少有的,按修为,按年岁,她本就是我的长辈,此时却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南华帝君的容貌在凡间来讲,是十足的倾城之色,她便同那些胭脂俗粉一样,取了凡人诗歌中的字,起了个子衿的名字,做了这勾栏院的花魁。”
这名儿起得确实十分的风花雪月。
代晔一手虚虚支着额头,一手摆弄着腰间的香囊,似是痛心疾首,似是无可奈何,只缓缓道:“我查了这些年,竟毫无进展,我觉得,她似是在等着些什么,但每日的宾客中,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人,她这样,绝非先前的‘无念’,是执念太深,执念太重。原本像问问其他仙神,或许从她的过去能知道些线索,可上古时期同她关系较好的战将,如今只剩颛顼帝君了,颛顼帝君去西方论佛许久,很难寻到他,便只能一日一日拖着。”
要知道南华帝君的过去么?我微微一笑:“我能知道她的过去!颜时去问月老借了因果卷,说是能看见三界生灵的过去前生,我们回去一看便知!”
代晔眼睛亮了亮:“还有这样的宝贝!······”
眼前不觉飘过颜时的脸,我轻笑道:“我先前也不知,是颜时告诉我的。”
······
天色已经发黑,我们便打算在这屋子借宿一宿,代晔又施了一层结界,如此便能安心歇息了。
我躺在床上,代晔铺了床褥,宿在窗户旁,夜里,有些凉。
脑子了乱七八糟一片,怎么睡也睡不着,我将那枕头垫高了一些,斜着身子,轻问道:“代晔···你睡了么?”
那人一动不动,我觉得他应是早就入睡了,刚要作罢,只听代晔柔柔道:“没有,你怎的也不歇息?”
自动忽略了代晔的问题,我抬了抬脑袋,缓缓道:“那我能问你些事儿么?”
“嗯”
“你从前见过双修吗?”
代烨低笑一声,道:“见过,于男人来讲,这并不是一件羞人的秘事。”
“那相爱的人都会双修吗?”
代烨迟疑了片刻,郑重其事道:“双修的人不一定相爱,譬如方才的南华帝君同那个凡人男子,但相爱的人迟早都会双修,对于相爱的人来讲,这是一件神圣的事儿。”
相爱的人迟早都会双修?这么看来,那人确实不喜欢我,一千多年啊,他用了近五百年时间才牵起了我的手,又用了近五百年时间,才将我虚虚拥入怀抱,但最后在锁仙岛看到他时,他紧紧得拥着那个面容妩媚的菡萏精,似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代烨清了清嗓,一字一句道:“我觉得,这三更半夜的,你同一个男子讨论双修的问题,实在是很不妥,非常不妥。”
我将被角覆在脸上,被子上满是凡间女子的胭脂香,甚是呛人。
“我回扶夕林也有些时日了,二哥从来都没问过我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灰飞烟灭啊!连白倦那样八卦的人,也只字不提两千多年前的事儿。”
代烨仍一动未动,静的连呼吸都听不见。
我痴笑一声,甚是平静的缓缓道:“自二哥同白倦去了普圣天尊哪儿,扶夕林便只有我一人,那天我去河边抓鱼,遇见了一只修成人形的菡萏精,唤作连誉。我从前以为,菡萏精都是女子,可我遇见的那位,十足是个男人,他们花精一类,想必个个都长了副好皮囊。许是一个人在扶夕林过于冷清孤独了些,我便叫连誉搬来了扶夕林。那时,我隐去了紫眸,告诉他,我不过是那林子里已经修成仙的兔儿精。他真是和我二哥,和白倦,和所有我见过的男子都不同的人呢。”
我将手覆在眼睛上,凉凉的,很是舒服:“连誉吃饭时斯文又有风度,说话时斯文又有风度,甚至闭眼睡觉的模样,也是斯文又有风度的。他那时也会历经千辛万苦给我寻找野味,他也会在夜里悄悄来我房里给我掖掖被角儿,有次在青衫林里遇见了条成精的巨蟒,他会将我护在身后,拼了半条命才带着我脱险,我说:我是成了仙的兔儿精啊,修为自然要比你高,你不应自己一人对付那巨蟒精···连誉胸口全是血,却仍旧斯文又有风度道:你再厉害,也是女子,我怎能忍心让你置身险境?···有时入睡了,连誉会站在窗前看我睡觉的模样,白日里很少见他那样浅笑着的温润样子,他当我在黑夜里看不见,可是我是青离呀,那个傻瓜······他还会给我剔出鱼刺,会陪我说话儿,会说等他也修成了仙,便来扶夕林娶我。我觉得,他的笑是真的,他的眼神儿是真的,他说的话也是真的,可他偏偏又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紧紧抱着另一个女子,我又觉得,他看那女子的模样,才是真的。你知道么?一千多年啊,他从来没有像抱那女子一样那么紧紧的抱过我。”
我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代晔声音里透着凉意:“我竟不知你遇到的这样的事情,那连誉,没有心,也没有眼睛···”
这两千多年,终于有人知道的我心里的伤痕,虽不敢袒露心中千疮百孔的末枝细节,但我觉得,现在不只是只有我一人。
不能叫二哥与白倦知道,他们必定会翻遍四海八荒,将连誉也伤成几近灰飞烟灭的模样,既然那时我那么决绝,那么有风度,现在也不能损毁我最后的那一点点形象,哪怕让他能有丝丝的愧疚,也是值得的。
代晔,同他讲,再适合不过了。
这凡间的夜,漆黑的吓人,代晔声音里带着水意,低哑道:“你将手覆在眼睛上就以为我看不到了么?你当在黑夜里我就看不到了么?我是代晔呀,傻瓜······”
轻轻取下手指,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