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早瞧见巫马汋坐在窗前,便打算溜着墙根进去,同那拂尘间的老板打听打听,看看帝江是否在这一处儿,将要进门时,只觉得肩背处猛猛一阵刺痛,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颜时倒抱的及时,耳边是全是他慌张的叫喊,眼里瞧见的,是窗前那明媚妖娆的女子刁蛮的笑意。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
迷糊中听到巫马汋的声音:“我又不知她居然是个女子!况且,我只是让她昏睡了些时日,受点皮肉之苦而已,又没有要了她的命!”
“···不过,还好她是个女子,不然姑奶奶我定将她扎成个刺猬!!”
我知晓,这巫马汋向我使了银针!
“你俩倒是伉俪情深啊,你就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守着?”
“···我喜欢!”颜时声音淡淡,却甚是清晰。
······
醒来时,便瞧见颜时一张俊脸无限放大的贴在我眼前一寸处!
这厮竟嘴角向下弯了弯,很是不满的低喃道:“怎的才睡了两日就醒了······”
看看身体,果然恢复了芙锦的模样。颜时坐起,伸了个懒腰,一脸倦容,噙着个大大的笑:“你醒了,那我就要休息休息喽!”言罢,翻身上了床榻,趴在了我的右侧,红衣遮住了半张脸,睫毛一颤一颤的,不久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抚了抚额,居然没有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就这样睡着了?!
轻声下了床,这屋子的摆设很是讲究,推门出去,满院子都是桃花树,那粉红的花瓣落了一地,天也是淡淡的红色,清风拂过,卷起一阵花香。巫马汋坐在那桃花树下的藤椅上,抱着一只红皮狐狸,纤纤玉手轻柔的拂着那只狐狸的毛,面容十分俏丽可爱,才觉得,这巫马汋安静时候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我家里,也有一只这样的红皮狐狸,不过,是个脸皮十分厚实,体积十分庞大的狐狸!”
巫马汋抬头笑笑,向右挪了挪,示意我躺上去。
躺在这漫漫桃花林中,由着那粉嫩的花瓣落在身上,竟有了这几千年都不曾感觉到的舒适坦然。
“这狐狸不过是普通的狐狸,你家的应是修成了精的狐狸,自然是比不了的。”
此时的巫马汋,不过是个安静闺秀的模样,面颊粉润,眸子清澈,一身嫩黄的长裙,墨色的长发静静的躺着藤椅上。那日的妖艳刁蛮,不知是做给哪个人瞧的。
她微微扭头,轻笑一声,仿若少女般的娇俏:“我早就告诉他你今日便就醒了,他却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叫人看着好生羡慕!”
本来平白无故的挨了一记银针,还打算找她理论一番,非得让这巫马汋好好道个歉才罢休,可现下瞧着她这般柔软的模样,竟心生了几分怜惜,便轻笑道:“我们此番来这魔界,不过是想打听个人,不想竟惹出这么多事儿。”
“所以你才化了男儿身,同颜时扮了断袖?”
“你知道他是颜时??你怎的知晓的?”
“那日你昏迷后现了原身,他便告诉我了,我还知道,你是他的妻,芙锦!”
不觉脑中有些杂乱,这颜时在四荒诛魔降妖多年,没道理变化了模样后,又这样轻易的将姓名告诉了魔界中人啊?
巫马汋用食指轻轻的揉了揉我颦着的眉头,许久没被别人如此宠溺的对待过,虽是女子,却不免心头一漾,只听她道:“我知你担心些什么,九重天上司战的颜时谁人不知?这魔界是有不少他的仇人,可是,诛魔的事儿,并不是是魔便诛,是妖便降的,三界生灵只有他存在的道理,只要不伤人性命,九重天上的司战是不会管的,颜时曾在这魔界住了许久,怕是他对这魔界比我还要熟悉,那日你伤后,他竟轻车熟路的将你抱到了我这处,我真是怀疑,他当年不是司战,是个土地公!”
“那你们从前就相识?”
巫马汋眸子暗了暗:“并不算相识,但这魔界,怕是谁都知道我了吧···他在这儿待了那么久,自然也是知道我的。”
我觉得,这巫马汋应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么便是丢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才能叫人人都知晓她,瞧她此时浑身氤氲着的悲凉之气,我猜测,她应是属于后者,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别人的这些伤痛之处,我是极其不愿触及的,就像我不想别人戳我的伤疤一样,便微微阖了眼,打算装困遁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闹了笑话罢了···”听巫马汋的语气,她似是要讲下去。
“我本是一颗千年桃花树,生在那长恨崖的南面,那处是块极具灵气的宝地,待我有了心神知觉时,年年的春天,开了一树桃花的时候,总有一个男子宿在桃花树下,我开多久的花,他便正在那长恨崖待多久。一晃就过了两百多年,我见过不少路过的男子,却唯独他是不同的。他在时,会吟诵些诗句,任由桃花落在他的床榻上,然后笑语盈盈的捧起,放在脸上,他会说,这桃花开得真好,将来,必定要娶一个如桃花般芳华的女子······我每年都努力一点,努力将花期延长,努力吸取天地灵气,努力开出最美的桃花······他喜欢花液,每年开花时,都会用极其精美的瓷瓶收集,我便酿出最甜的桃花液,哪怕折损灵气,我也是愿意的。所以,在我头回化成人形时,他站在我面前,笑的那样干净,他拂着我的发,眼里似是有整个世界,低语道‘你终于醒了呢,我等了你两百多年啊’!”
娘亲从前说,每个女子,或迟或早,都有一场爱恋,用心,用情,用力,感动也感伤······巫马汋说的清淡,可我眼里已是水汽朦胧。
“后来,我才知,他竟是魔界中人,他告诉我,我修为太浅,不能随他去魔界,我便在那长恨崖等了一年又一年,春天开花时,他便来了,花落时他便走了,走的干干净净,只带了满满一瓶桃花液。我觉得,他不在的时候,像是有几百年那么漫长,我以为他并不知道,化成人形后,我的花液就是我的血,我们树精一族,并没有多少花液的,所以每次他走后,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被抽走大半······可我还是很开心的呀,我是真的把心给了他呢···”
巫马汋将那空中的飘洒的桃花瓣舞的一闪一闪,指尖几乎透明。
“终于有一年,我等不下去了,悄悄跟着他,到了这魔界···他还是那样干净的笑着,将我安顿到此处,然后,仍然只是在花期的时候才来···我刚到时,这桃花树已经生了三百多年,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早早的就在魔界给我找了个住处。后来啊,我才知晓,那魔界的银渊伤了脸,右颊处有道极深的刀口,结痂后便是道狰狞的伤疤,需日日以桃花树的花液擦拭,才有可能恢复原本的样貌,而我,不过是这三界最具灵气的一颗桃花树精罢了···那银渊是他的师兄啊!我以为,只是兄弟情深,虽知晓他不过是在利用我,仍旧年年集取多半的花液给他,可那天···那天他同银渊要离开魔界,说是为了给银渊治内伤,我瞧那银渊的脸已完全好了,想要他带着我同去···可他···可他当着魔界众人的面,一掌击在了我的胸口,只说了句‘休在银渊面前胡说八道···’,我的心真的好疼,一定是被他一掌击碎了···这魔界里,便都知晓了我,一个爱上断袖的桃花精···“
巫马汋说的那样轻巧,可我知道,她受了那男子一掌的时候,必定是万般心痛的,哪里能寻到一块布子,能将心口的伤盖上呢?哪怕是盖住那片殷虹,依旧浅笑着说,我还好···
这样明媚的女子,居然也这样心碎过,我安慰道:“那些过去了的,就不要再想起来了,不要用那样的人折磨自己,他本就不配,从前,我也遇到过这样的烂人,他着实也让我流了不少眼泪,可后来,我觉得,能活着就好,能活着便有万般诸多的可能······”
巫马汋一声讪笑:“我这名儿,还是他取得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但他觉得‘灼’字并不适合我,他喜欢我温柔如水的样子,便以‘巫马’为姓,单字取‘汋’,我很欢喜这个名字,现在也很欢喜···”
······
“我觉得,他是给了我最多东西的人,可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给我的,不过是一方院落,半亩桃花···”
“我以为,在长恨崖遇见,是我们的缘,却不过是我生在了那里罢了,他用几百年的时间,接近我,让我爱上他,只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取出自己的花液···”
“我以为,他是为了我建造了院落···却不过是设计好的一切,他修为那样高深,怎么在我跟着他回魔界时发现不了?一切都是个巨大的瓮,我一早便满心欢喜的钻了进去,说什么要娶一个如桃花般芳华的女子,也不过是算准了我会为这句话丢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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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心里的死角,自己走不出去,别人走不进来,那里总是埋藏着最深沉的秘密,埋藏着或深或浅的伤口,汇集着最心酸的委屈与最炙热的心情,将最殷虹的鲜血涂在那里,只有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才最悲伤,才最寂寞···
巫马汋对他痴恋如此之深,直到许多年后,她才告诉我,帝江的眉毛像极了那个他,而当她第一次用银针射银渊时,他也是像我那日一样,用个碟子挡了过去,所以,她才会缠着帝江,她才会对我‘好生心醉’,才会对满心欢喜的我说‘奴家巫马汋,不知公子姓名’?
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就能仿佛从未遇见过,就能仿佛从未发生过······
可是一切痴心,从未放下,从未。
余光一抹红色,才瞧见颜时似遗世独立般静静地站在门口,周遭的一切犹如披了寒霜,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