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慕蝶的身子轻颤:“你!你不过是一个身子伴着怪味的贱人!真是小看了你,咱们走着瞧!”
看了一眼不远处横在路上一动不动的碧珠,上前踢了一脚,恨声道,“没用的东西!”朝着谷慕晴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匆匆离开了。
谷慕晴没再计较,主仆二人立刻回了兰清院,秦妈妈正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看到二人身上的血迹不由得惊叫起来。
好在时辰尚早,院子里的人谷慕晴虽不敢重用,也不曾苛待,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在。
主仆三人连忙回了内室,上好药后,听着绿玉咬牙切齿的叙述,秦妈妈又是一番落泪。”
接下来的几日,谷慕蝶似乎转了性子,没向以往那样纠缠不休,见面也头一偏视而不见,倒也相安无事。
今日请安回来,谷慕晴和往日一样捧着一本医书便着了迷。她从小就喜欢草药味,也试着在园子里栽种过,只是常被姐妹奚落,悉心呵护的药草也不时的被恶意毁损,只好作罢。
直到晌午绿玉掀了帘子进来说可以开饭了谷慕晴才抬了抬眼皮,恋恋不舍的把书放在桌面上。
用完饭,谷慕晴照常做出要睡午觉的样子,只留了绿玉,其她人都打发去了休息。
天气虽刚入深秋,却像是突然发了脾气,格外的冷起来。虽是晌午,日头还高,却完全挡不住渗入骨子里的寒气。
除了正门的小厮站在门亭里,不时举起双手哈出几口热气外,就是在路上偶尔能遇见一些奉了主子吩咐匆匆疾走的丫鬟小厮们。
嫡母华青芙温婉贤良名满京城,对各房也格外宽厚。
此时各房主子都躲在内室,手里捧着皇城名坊打造的紫金暖炉,或围着桌子品尝相府新到的雪顶绿芽暖茶,或不时的吃颗干果,绣些女红,或躺在床上打盹,片刻也不愿出门。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着青衫的翩翩公子绕过了偶尔经过的丫鬟小厮,虽然面部表情有些严肃,不过那灵动的眼神,精致的五官还是格外的打眼,一双水眸不时的打量一下周围的情况,极为小心翼翼。
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小厮,拎着精致的锦盒,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了相府,谷慕晴紧绷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绿玉也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凭着前世的记忆,主仆二人绕了三条街,转个弯,便看见一个黑漆大门的小院,除了门前与众不同的两个石狮子外,其它和周围的小院相差不大,再普通不过。
看着门前蹲着两个小巧的石狮子,谷慕晴内心一阵激动,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
吱呀一声大门很快被打开,刚刚抬眼想先观察一下小院环境,却见两道看不清是什么的灰影从门内飞了出来,精准的打在谷慕晴和绿玉的长衫下摆上,灰影骨碌碌滚了几圈,吱吱叫着极快的逃走了。
“老鼠,老鼠,救命啊!!!”
绿玉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平时哪里见过活蹦乱跳的老鼠,等看清小小的尖嘴老鼠立马苍白了脸,死死的抱住小姐的胳膊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谷慕晴冷眼瞧了一眼老鼠,轻声的安抚着绿玉,前世撕心裂肺的痛苦她都经历过,两只老鼠还怎能吓到她?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去去去,要抱回家抱去,老娘辛苦抓的老鼠都跑了,真是晦气。”
一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衫的老妇怒气冲冲的插着腰站在门口喋喋不休的絮叨着,衣衫上面隐隐看得见几块湿泥巴,银簪子斜斜的插在乱蓬蓬的灰白头发里,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粘着的几根稻草。
老妇的眉眼扫了一眼谷慕晴,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眼内闪过一抹赞赏。
绿玉的情绪刚被谷慕晴安抚了下来,一听老妇话里对小姐不敬,也顾不得害怕,腾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向前紧走了两步,嘴角挂着冷笑。
“好一个粗鄙的妇人,看你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像从鸡窝里面爬出来的,竟敢对我家小…公子出言不逊,还不快点叫你家主子出来,我家公子有要事找他。”
“咦,你怎么知道我从鸡窝里面爬出来的?”妇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疑惑。
噗,绿玉被气得差点吐血,欲要上前争辩,谷慕晴一把拉住了绿玉,语气比平时冷了半分。
“退下,前辈在此,不得无礼!”
说着上前走了几步,恭敬的做了一揖。
“谁是你前辈?不好玩不好玩,回去睡觉。”妇人眼神闪烁了几下,便飞快的伸出手,预要把门关上。
“前辈,晚辈此次来,是特意要告诉您,尊夫人已经知道前辈的住处,怕是这两日,就要寻来了。”
“什么?”
咣当,眼看要关严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妇人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了谷慕晴面前。
“你认识我?”
双眼瞪得极大,银簪子在妇人猛力的摇晃下只隐在头发里面一小截,歪歪扭扭的耷拉在鬓角边,衬得胖嘟嘟的脸越发的圆润。
谷慕晴扯了扯唇角。
神医任木生的易容术真假难辨,自己自然是认不出,不过好在前世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自己被二姐谷慕蝶冤枉偷了她的簪子而被父亲动了家法,双臂红肿疼痛很是委屈,把自己打扮成个小丫鬟模样后,便趁着秦妈妈和绿玉不注意偷着跑到了街上散下闷气。
却不想碰到了让自己惊掉下巴的一幕。
当时的任木生仅穿着内衫在街道上骇然狂奔,大男人的穿着却偏偏顶着一张妇人的脸。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衫的美貌女子拿着扫把紧随其后,虽然岁月在其鬓角发丝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并不妨碍她娇媚中带着英气的美。
女子嘴里不住的吼着“任木生你个贪吃的老东西,我让你跑,枉你自称神医圣手,居然偷烤了我养的南晋小香猪,你可知道整个大夏朝只有这么一只?烤猪也就算了,竟还偷偷把我珍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喝个精光,任木生我跟你没完。”
也许跑的太急,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倒在了街面上,半天也没有起身。
随着噗通声谷慕晴在震惊中回过神,暗暗思忖,这样貌和性格怎么差了这么多?
离女子也就五米距离,正要去搀扶,却见远远的一道身影急急的折了回来。
“娘子,娘子,你没事吧,摔到哪里没有?”顶着妇人脸的男子在街上众人的窃窃私语或尖叫声中轻柔的扶起女子,从怀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急切的在擦破的伤口上上药。
女子狡黠的睁开眼睛,伤口处上了任木生的药她压根就不需要担心。一手扯掉任木生脸上的面具,一手上前揪住了任木生的耳朵。
“任木生,你还跑?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你藏身的小院,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哎呦哎呦,娘子我怎么敢,松手快松手,我错了,我不敢了。”任木生不住的哀声叫唤,谷慕晴却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不时闪过的宠溺。
女子却并未松手,看的出来也并未用力,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在任木生的哎呦声中走进了巷子里。
当时的谷慕晴早就听过任木生的大名,任木生医毒双修,据传此人医术精湛,毒术无双,对草药也极度痴迷。性格却颇为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莫测,让人既爱又恨,江湖人称圣手怪医。
不过当日过后,大夏朝不知哪里又流传出了这么一个外号,人称耳痛怪医。
谷慕晴很庆幸,她当时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站在黑漆大门旁边的石狮子面前凝神站了一会才离开。
“喂,丫头,想什么呢?快点回魂了。”任木生蜷起食指在谷慕晴额头大力的弹了一下。
谷慕晴吃痛的叫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刚才你那小丫鬟叫的那么大声,还问我为什么。而且你们小小的换装,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任木生得意的瞥了一眼谷慕晴。
“等等,丫头,你可不要诓我,问你呢,你知道我是谁?”
“前辈自然是名满大夏朝的圣手……”谷慕晴眨巴着眼睛故意一字一顿的往下说着。
“打住!你怎么知道的?”任木生一脸无语,声音也变回了男声,很是疑惑的问道。
还没等谷慕晴开口,任木生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语气也变得急切了起来:“快说,你怎么知道我娘子快过来了?她估计是知道我偷……”话未说完,便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的懊恼。
谷慕晴暗自好笑,同时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认出来的,顺着问话缓缓开口:“我可以告诉前辈,不过我要前辈收我为徒。”
谷慕晴眼眸里充满了恳切和期盼,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尽快让自己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不行,师门严规,不收女弟子。”
“如果我能让尊夫人暂时找不到前辈呢?”
任木生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底气的开口,“娘子来了为什么不见?我都有点想她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辈应该做了让尊夫人很生气的事情,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的,如果现在尊夫人还没消气的话……”谷慕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循循善诱。
任木生不时的搓一下手,显得有些焦躁。
谷慕晴眼中闪过亮光,趁热打铁。
“绿玉,把盒子打开,绿玉?”
“啊?”绿玉被一连窜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真不明白前辈这个世外高人怎么是这副模样,估计没晕过去已经很是不错。
谷慕晴无奈的瞥了一眼绿玉,走过去掀开了锦盒。
一股浓郁的香味立马飘了出来,辣子鸡是谷慕晴的拿手好菜,香辣爽口又不过于油腻。
任木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食盒,不停的舔着嘴唇,仍弱弱的拒绝道:“有好菜没好酒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谷慕晴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麻利的抬起了锦盒第一层,瞬间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任木生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人也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如果每天都能吃到一顿的话……”
“好”
“成交!”
“真的?”谷慕晴的语调中含着一丝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