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蒹葭经过御医诊断,是染上了天花。【www.daShubao.cc书多,更新快】
此病最为凶险,稍有不慎,患者便会丧命。更可怕的是,这病还会传染,传染的对象不分男女不分年龄。每年死于天花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的病,世人视为瘟疫。
全府上下慌了,谁都怕这个天花,万一自己感染上,只有死路一条。很多的人看过患天花而死的病人,全身长满了痘子,蓄脓溃烂,情形很是可怖。于是,没有谁愿意去照顾小郡主。那些个下人婢女,情愿受罚或被逐出府去,也不肯接近患了天花的小郡主。
面对全府下人的恐慌,驸马和公主也无计可施。即使强迫他们来照料小郡主又如何,只怕也是照顾不周,反而让小郡主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也没有。
在夫妻两个为难时,未央却主动请愿,她愿意去照顾小郡主。
问梅公主不解,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敢不顾自己的性命而去关心别人的生死。未央却淡淡一笑,说自己小时候患过天花,既然活下来了,便终身不会再感染天花。
问梅公主和驸马箫忘喜出望外,不无感激的对未央再三拜托。而未央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
免得其他人被感染,连问梅公主作为小郡主的母亲,也一并隔在了小郡主的屋子之外。
侍女将每天的饭菜都只送到笼烟阁外面,再由未央自己去门边拿。换洗的衣服皆由下人按照御医的嘱咐用开水消毒。而未央日夜守在蒹葭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这种辛苦,连问梅公主都觉得难以承受。
未央坐在蒹葭的小床边,看着孩子小小的脸上满是天花脓痘,心里不是滋味。蒹葭本就是个健全的孩子,此刻又不幸染上天花,这也算是命中多劫吧。虽然有御医的灵丹妙药,又有未央不辞辛苦的照料,可是否能安然无恙,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抵抗能力和恢复情况。
看着蒹葭,七分像箫忘,三分像问梅,未央不免神伤。她此刻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来照顾蒹葭?她来这驸马府,分明是来查找真相的,可现在为何反而是在做一些相反的事情?
高烧中的孩子昏昏沉沉,口不能言,目不能看,耳不能听,她只是躺在小床内,挥舞着手脚,企图去抓脸上的脓痘。她已经够可怜了,若是能挺过这一关,可不能让容貌毁个彻底。
未央找来绫罗,撕开成细布条,然后将蒹葭的双手给分别绑在了小床两边的木柱子上。
看着孩子不能自由活动而哭哭啼啼,未央只能在心深处表示着歉然。
笼烟阁外,一连三日,都是弦月凄清,相照通宵。因为少了下人们的走动,这周围更显得静谧。
所有人,对这笼烟阁是害怕。
待蒹葭熟睡了,未央开始在屋子里随意走动。一念悠转,她坐到了问梅的妆台边。看着铜镜里自己消瘦的容颜,她无任何的表情。
伸出手,随意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是空的。她愣了愣,随即将抽屉合上。
捧过铜镜前一个华美的盒子,掀开,珍珠项链,赤金凤钗,璎珞步摇,碧玉簪子装满了整个盒子。
微微一笑,未央将木盒盖上,又放回了原处。
她四下望了一下,见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副美人春睡的画图。看那画中人,分明就是问梅公主自己。体态丰腴不失婀娜,眉目含春,乌鬓高耸,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佳人。
她起身,缓缓朝着那画走去。
“看花如对美人心”几个飘逸的小字题在了上面,未央识得这字迹,这出自箫忘之手。
看来,这美人也是他画的无疑了。他可是一向擅长画画,不管是山水还是人物,他都是画得栩栩如生。
他画问梅公主的时候,只怕心里是柔情满溢的吧?
未央暗暗想着,一手忍不住去触摸那幅画。刚一摸上,便听到一声一响,仿佛是机关启动的声响。
这声音来自于画轴后,未央敏感地意思到,这画轴后有问题。她略一沉吟,伸手便将那画轴掀起。果然不出所料,那画轴后面的墙壁出现一个暗格。暗格不大,正好只能容下一个首饰盒大小的盒子。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毫不犹豫地将那盒子从暗格里取出。她捧着盒子走到妆台边坐下,然后,轻轻打开了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晶莹生光的珠子。一眼望去,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是夜明珠。
粉扇当日为这夜明珠失窃一事几乎丧命,若说这夜明珠是祸水,还不如说人心可怖来的正确。
她凝视这夜明珠片刻,因着是白天,这夜明珠并未发出七彩的光。只是晶莹透彻,让人不忍释手。不过,她可不觊觎这宝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现将夜明珠搁到床上的被褥上,然后回身过来,将盒子底部垫的一层绒布取了出来。下面放着的,是一层写有字迹的纸笺。这些纸笺很眼熟,都是驸马府使用的。
她脸上的冷意加深,立即取出纸笺,展开一看,上面写有簪花小字。
那是写了一首首诗词的纸笺。
“原来双儿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阴谋。”未央双手微微颤抖,纸张也随着抖动。
她很清楚,设计这场阴谋的人是用了苦心的。当日送往丞相府的信函,必定是模仿了这些字迹,以至于郑谨没识破而中了计。
好阴毒的人!
既然验证了双儿的话是真的,未央也不想打草惊蛇。她迅速将纸笺重新折好放回盒子里,然后又将夜明珠放入盒子内。她捧着盒子走到那美人春睡图前,揭开画轴,物归原处。
此刻,满腔的恨意涌起,这一切,就算不是公主和驸马的预谋,也必定和他们两个脱不了干系。
“你们既然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未央对你们无义!”咬紧了牙关,她疾步走到了小床边。
蒹葭依旧睡熟了,小脸上是密密麻麻的天花脓痘。
“你感染了天花病毒,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只怕你也活不了了。你的父母无情无义,所以你一生下来便要口不能言、目不能见、耳不能听,他们造下的孽,都报应到了你的身上。虽然你的娘亲曾在粉扇的衣冠冢前有过悔意,可她一手设计的夜明珠一事来陷害粉扇,又岂能原谅?之后,暴雨日所发生的一切劫难,都恐怕和你的父母脱不了干系。小郡主,你活着也不会幸福,也是替他们受罪。不如你死了,来替你的父母尝还一点罪孽。”
未央伸出了一只手,缓缓地,向着孩子的嘴巴和鼻子覆去,她要杀了这孩子!
当她的手触碰到孩子的肌肤时,心里揪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箫箫。都是孩子,她们都没错。可是都因为自己父母的遭遇,让这些孩子跟着一起吃苦受罪。
箫箫,箫箫,我该怎么办?未央开始迟疑,捂住孩子的手开始放松。孩子因为未央这一瞬间的心软,而开始呼吸到赖以生存的空气。
未央的心在纠结着,矛盾着,她恨,她痛,她需要发泄,她想报复,可是,她面对这个弱小的生命,却下不去手。
孩子的双手被绑在了床架上不能动,只能费力地扭曲着小小的身体来抵抗。她从熟睡中惊醒,睁开那黑洞一样的双眼,却看不见是谁要掐断她的气息。
“呜呜呜呜……”微弱的声音从未央的掌下发出,半岁大的孩子根本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未央静静地凝视着孩子,心里忽然矛盾了起来。孩子的父母有错,可是这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未央啊未央,你到底想做什么?!
收回手,她转身而立,杀人,她始终下了狠心。原本,她可以杀了这孩子,让孩子父母痛彻心扉,抱憾终身的。
可是,到最后关头,她还是下不去手。
微微侧头,未央看了那孩子一眼,孩子正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她心里暗自叹息,冤有头,债有主,杀无辜的人泄恨不是她未央做得出来的。何况,这孩子已经感染了天花,生死难料,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走到床边,这张床是驸马和公主的。看着这床,便会联想他们夫妻亲昵的场景。想到这些,她便无法在这床上安睡。这两个夜晚,未央都是何衣伏在孩子的小床边歇息的。
闭眼,未央感觉一阵疲累。
七天后,孩子痊愈,驸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待未央走出笼烟阁时,全身只觉得散架了一般。看着所有人都围着小郡主转,未央淡淡地一笑,缓缓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可有个人的视线却一直凝在了她的身上,那人就是箫忘。
箫忘上前扶住了未央的一条手臂,看着她惨白的脸,问:“你没事吧?”
侧头看了箫忘一眼,未央只是摇头不语。
箫忘的脸上满是担心和感激,他柔声道:“谢谢你,未央,我送你回房好好歇着。”
“不必了,你还是去看看小郡主吧。”未央拂开了箫忘的手,语气淡薄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箫忘一怔,感觉自己这不仅是白操心,更是自作多情了。也罢,就随着她吧。
箫忘刚要转身走进笼烟阁,未央便遇到了一个人。
“站住,不许动!”未央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给震住了,只见瑶华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一下便扑上了未央。
“你这个狐狸精,为什么刀也杀不死你,毒也毒不死你,掉到悬崖下也死不了?”她揪住了未央的袖笼,声色俱厉地嚷着:“你又跑回驸马府做什么来了,莫非你又想勾引驸马,还是你想勾引林公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呀!”
“不放,不放,你是狐狸精,你会害死人的。林粉扇,我要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我不是林粉扇,你看看清楚,我不是林粉扇,你放开我,你认错了人!”
面对瑶华的疯癫,未央只能拼命抵抗。可瑶华使出的是一股子蛮力,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又岂会懂得控制力道?一时之间,两人扭到了一起,很明显,未央是处在了下风。
也不知道瑶华使出了多大的力气,竟然把未央推到在地,然后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她一边挥舞着拳头朝身下的未央打去,一边高声喊着:“来呀,来呀,大家来看狐狸精呀。她说她不是狐狸精,可我看她就是,她逃不过我这抓妖人的眼睛。”
未央腰部被她压住,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羞愤地含着:“你放开我,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