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登高望远。站在巍巍泰山之巅,陆宁却难以感受一览众山小的豪迈。近一年来,南上北下,东奔西走,倒是看了不少名山大川,却始终难以排尽胸中的烦闷孤寂。
自记事起,就一直只有父亲陪在身边的他始终无法从一年前父亲的离世当中走出来。二十多年来跟随父亲习字临帖,一切都早已烙进了血肉里,而今,茫茫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下去。这次登上泰山,来看一看闻名天下的泰山石刻,也是为了缅怀父亲,毕竟拓帖摹文曾是他一生的喜好。
孑然一身,也未尝不可。苦笑一声,自我安慰的摇摇头,将那些难以释怀的记忆压下,侧身望了一眼远处围着石刻拍照的游客,陆宁转过身,向着不远处通向一条山谷的小路走去。
山谷两旁的石壁上零零散散刻了不少古代遗留下来的书法刻字,大多是一些佛经碑文,也有古代文人骚客的诗句。历经无数年的风吹雨淋显得有些斑驳,但大多数古意盎然,隽逸不凡。一些刻文,他并不认识,但他仍不时驻足观赏。父亲还在时,他便一直跟随父亲学习书法,也曾临摹过不少古今大家的作品,对书法一道,喜爱异常。一路观看前人的这些书法石刻,不觉间竟已经入了神,不禁抬起右手模仿那些古代前贤的行文笔法,似乎回到了儿时跟随父亲练习书法的时候,有时趁四周无人时,甚至用手指摹划低矮处的石刻,到后来则是越发往人迹罕至出探寻,一路行来,兴致盎然,却没有发现四周早已没有了行人,而脚下的路越也来越难走。
恍若着迷了一般的陆宁完全沉浸在了幼时父亲教授他临摹书法的意境当中。对着已经有些陡峭的石壁,取出背包中的毛笔一笔一划的描摹着壁上的刻文,仿若父亲就在身边,等待他将手中的作品完成后给父亲评鉴指点。一时间,这处偏僻的石壁处只剩下远处风吹动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再无任何其他声响。
突然间“啪”的一声,在有些空荡的崖壁前突兀响起,让陷入深切回忆中的陆宁蓦然转醒。望着断为两节的毛笔怔怔出神,又想父亲了,这一年间总是会不知不觉想起。摇摇头,看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不觉间竟然攀了这么高,而离他不远处竟然是幽深的山谷,赶忙回神转头。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刚才临摹的这处石刻有些奇怪。
严格地说,他刚刚描摹的石刻只是一整面石刻的一部分。整面石壁高有三四米,宽度大约五六米,整个石刻是用隶书刻上去的,他跟父亲临摹过隶书,那是汉代时的一种字体。整个石壁虽然有些风吹雨淋的痕迹,总体来说也还平整,字体也是庄重大气,看来当时刻下这些文字的作者书法造诣非同寻常。而使人感到怪异的是,刚刚他临摹的这一片,与整个石壁相比,大不相同,这一片所在的位置在整个石刻的右下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作品完成后的题跋落款一样。这并没有什么,所有泰山石刻当中也并不乏一些带有落款的,然而这一处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看上去极不协调。
陆宁往后退了退,这样可以看清整个石刻的布局。离稍远一些再看,他便发现整个石刻是从右往左的布局,这也符合古人的习惯。但那一处却在右下角,显然不是落款。更奇怪的是,此时在他的距离竟然看不到石刻右下角有任何刻画的痕迹。那一片虽只有一尺高,十几公分宽左右,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难道刚才情绪失常,出现幻觉了不成?陆宁不禁思索。
带着疑惑,他再一次靠近石壁。这一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里确实有一片石刻。而且这次用心观察,他还发现了更多的怪异之处。首先这一片石刻的材质与整个石壁不同。整个石壁虽然平整但上面有风吹雨淋的痕迹,而且与四周的山石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一处却异常的平整光滑,似乎隐隐还有光泽。与整面石壁相比,这小小的一片仿佛是生生嵌进去的一般,与边上的格格不入,但周围却不见任何镶嵌的痕迹。最令他奇怪的还是这上面的字体。严格说来,他也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字体。因为上面的刻痕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字体都不相同,哪怕是曾在博物馆里见过的甲骨文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难道只是前人无聊的胡乱刻画?陆宁有些怀疑。但又不对,这些石刻似乎有某种规律?如果非要说这片石刻究竟像什么,似乎与上次去西南某地见过的据说可以辟邪的符类似,但这一片却又复杂精美的多。这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对这片石刻有了浓厚的兴趣,生出了探究的心思。
自父亲去世以来,陆宁便再没有对某件事情上心过。此时这些石刻激起了他心中久违的热情。在这里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决定将这些刻纹临摹下来,带回去研究。从背包里取出墨汁,纸张,毛笔。找了一块较平整的山石,将背包里的一本杂志垫在下面,铺上纸张,对着石壁开始临摹。但当他将整个石刻临摹完后与原刻一作比较,竟发现,他所摹的竟然与石壁上的完全不同,临摹在纸上的完全像是小儿涂鸦,一塌糊涂。如此试了四五遍都是一样。这上面的刻纹竟如此难摹?这让他更加疑惑。既然临摹不下来,他决定描摹。于是把纸张盖在刻纹上,用笔照着刻痕描画。画完之后,拿起纸张再一次准备与石壁比对,然而令他惊骇的事发生了,刚刚拿下的纸张上面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这一幕,惊呆了陆宁,刚刚描摹的时候是有墨迹的!
蓦然间,他的后背竟冒起了冷汗。如此诡异的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刻纹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刻上去的?为什么临摹时不得其形,描摹时又毫不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