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卫曦月在背后指点,对于赈灾事宜,霍凌申很快便熟捻于心,卫曦月也不必隐姓埋名,借着他的身份行事。
稍稍闲下来后,卫曦月窝在帐中,细细盘点着自己手中人脉。
此地镇守的将军乃是自己父亲多年的手下,父亲走后,他也被贬谪于此地。
卫曦月深知这位伯伯胸中韬略,定是不甘屈居于此地,只是碍于陛下猜忌,不敢施展身手罢了。若是能说动这位伯伯,此次赈灾的胜算必将增加不少。
在帐中静坐一日夜后,卫曦月心中终于有了些成算。
她起身走到书案之前,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了第一句话。
将信封入信封时,卫曦月暗暗想到,希望伯伯还能卖自己这个人情,希望伯伯胸中尚存当初那为国请命的意气。
着人将信送去后,卫曦月闲庭信步,来到了霍凌霄帐中。
霍凌霄已然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幸而有霍凌申在侧,尚能镇住此地官员一二,但若霍凌霄还是没有醒来,这情势如何便未可知了。
一边这样想着,卫曦月一边轻柔地用湿布润湿霍凌霄干裂脱皮的唇,三哥啊三哥,你快快醒来吧,青城百姓需要你,十一殿下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三哥的指点。
放下手中的湿布,卫曦月坐在霍凌霄床前,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头,脑中思绪纷纷,既有着期待回信的忐忑,又有着希望霍凌霄苏醒的期冀,甚至在内心最深处,恐惧的恶魔也悄悄伸出爪牙——若是霍凌霄就此不醒,自己当如何呢?
“曦...曦月?”
一道暗哑的嗓音将卫曦月从纷纷思绪中惊醒,她惊喜低头,“三哥,你醒了!”
卫曦月猛地起身,甚至带翻了身下的小杌子,她扎着手,大喜之下一时有些无措,绕着帐子团团转去,嘴里念叨着:“水、纱布、药粉......”
见卫曦月如此,霍凌霄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容,“曦月,曦月,你听我说...”
声音嘶哑,语调却颇有几分宠溺的意味在。
卫曦月也找到了茶杯,正欲倒水之际,听得霍凌霄唤她,茫然回身望去,见霍凌霄倒在榻上,面色苍白,嘴角却噙着柔和的笑意,目光温柔,示意她来到自己身前。
看到这温柔坚定的目光,卫曦月心中构建了三日的坚强堡垒轰然倒塌,她捏着茶杯,向塌边扑了过去。
“三哥,三哥!你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十一殿下与我急得不行!”
“曦月莫急,我这不是醒了吗。”霍凌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你去替我将凌申与小五叫来,记住,万万不可透露我已然清醒的消息。”
霍凌霄此举,大概是想借此机会引蛇出洞,卫曦月心下明了,怕打草惊蛇,卫曦月收敛了面色喜色,仍是做出一副担忧之色,去城外寻霍凌申与霍凌霄的贴身护卫——小五去了,同时散出了霍凌霄病重的消息。
得知霍凌霄醒来,霍凌申与小五具是有些激动,他三人匆匆赶回城内,直往霍凌霄帐中赶去。
见霍凌申与贴身近卫如此行色匆匆赶往霍凌霄处,结合着病重一说,城内登时流言纷纷,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心念一动,认为自己“大展身手”的时机已然来临,一时之间,青城之中暗潮涌动。
霍凌申并卫曦月、小五来到霍凌霄帐中后,并排立于霍凌霄塌前。
“三哥......”见他久久不言,霍凌申犹豫着开口。
“你们分别说说,我昏迷这三日,城中可有什么动静?”
霍凌申快言快语,侃侃将这几日情形一一道来。
见他言辞流畅、逻辑通顺,霍凌霄心中颇有几分欣慰,曦月定是好好调教了他一番,霍凌霄这样想着,向卫曦月投去赞赏一瞥。
简要陈述完毕后,霍凌申便一脸邀功似得看着霍凌霄,“三哥,我做得好不好!”
霍凌霄忍俊不禁,“好好好,我们凌申长大了。”接着将目光投向了小五。
“小五,你也说说,跟着凌申这几日,可有遇到什么?”
小五一五一十地细细道来:“回殿下的话,这几日属下跟着十一殿下四处奔走查看,发现那城外五十里处守军似有些异动。”
“哦?”霍凌霄细细回忆着此地布防图,青城五十里外守军,正是兵部尚书的直系手下,这倒是有几分意思了,他唇角勾勒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好了,你们也都奔波劳碌了一日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怕是明日要有一场硬仗了。”霍凌霄思考着他们二人所言,与自己的计划一一对照,“对了,曦月留下。”
卫曦月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她颇有些犹豫的走回霍凌霄面前,似是有些话憋着不说。
“曦月,方才便见你犹豫,可是有何心事?”
“三...三哥,我差人给魏大人送了信,魏大人乃我父亲旧部,此次赈灾,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卫曦月犹豫再三,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魏大人......”霍凌霄沉吟不语。
“魏大人我也有所耳闻,本是一封狼居胥的人才,自当年那场大战之后,便被贬到了此地。”回忆着魏大人的履历,霍凌霄细细评估着这计划的可行。
“曦月,魏大人此人,你可还算了解?”自己骤然病倒,这偌大青城却没有乱了分寸,多亏了她从中指点,对于卫曦月此人,霍凌霄更添几分欣赏,决计考教卫曦月一二。
“承蒙魏大人不弃,我自幼便由他教授文治武功,若没有魏大人教导,是断不会有今日的卫曦月的。”见霍凌霄如此问道,卫曦月十分坚定。
“好。只是一点,曦月可有想到?”
卫曦月不免疑惑,“什么?”
“我本就为陛下所猜忌,如今在此地联络军中之人,不知陛下如何做想啊......”
“这...这”卫曦月一时语塞,这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沉思之时,霍凌申匆匆闯入。
“三哥不好了!城中百姓围了大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他安抚住霍凌申,令他先去拖延一二,自己自去暗中观察背后之人。
霍凌申闻言,二话不说赶去阵前,与那领头之人对峙。
“诸位稍安勿躁,吾乃南诏国十一皇子。”说这霍凌申一亮腰牌,“可否请主事之人出来,谈谈你们缘何如此。”
百姓见面前之人来头如此之大,不由有些惶惶,向后退了数步。
挑事儿之人见情势不妙,连忙吼了一声:“让三皇子出来!”
百姓听闻,也似有了主心骨似的,一同喊着:“三皇子出来!三皇子出来!”
霍凌申见此情状,不得已用上了内力,大喝一声:“诸位听我一言!请主事之人上前!”
听到霍凌申这一声,百姓推推搡搡,不多时一位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十一殿下,俺听说本来是三皇子来救我们,怎么到了俺们这地界儿,反倒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了。”
“这位乡亲听我一言,三哥连着操劳数日,适才疲惫不堪染了病,您也不必着急,物资定会一一送达的。”
那农夫听闻,面上颇有些踯躅,正欲退下,人群之中有爆发一声呼喊,“凭什么相信你,有本事让三皇子出来!”
听到这一声,百姓又有些骚动不安。
正在这时,霍凌霄缓缓走出。“诸位,我霍凌霄在此,以我性命承诺,定会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三皇子本人出现,百姓心中似吃了定心丸,一会儿时间,便散开了。
人群之中,见霍凌霄出现,有几人颇有些讶异,忙想接着百姓的掩护偷偷溜走。
霍凌霄四处扫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一扫小五,小五带领众侍卫飞身上前,一番缠斗之下,将那几人押回营中。
经过审问,此次动乱,背后之人竟是瑶贵妃。瑶贵妃一介深宫妇人,断不会将手伸到距京城数千里外的青城,但若是当地守军与她合谋呢?霍凌霄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吏部、兵部、后宫......这数条线串起来,他一时颇为心惊。
此地不甚安全,必须速速送霍凌申与卫曦月回京!
正想着,小五来报,宫中天使前来求见霍凌霄。
“让他进来。”宫中何时派了人来,自己怎会毫无知觉,霍凌霄暗暗奇道。
来人前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谴责霍凌霄赈灾不利,要他跪下接旨,霍凌霄见那公公颇有些面生,他心生疑窦,开始怀疑这圣旨的真实性。
谁料此时,卫曦月突然掀帘而入。疾步向前,在霍凌霄身前站住。
“这位公公看着有些面生,不知可否一瞧信物。”
“大胆!圣旨面前胆敢不跪!”公公尖着嗓子,狠狠责骂卫曦月。
卫曦月嗤笑一声,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扯下了公公手中圣旨,随手丢给身后的霍凌霄,自己三下五除二将那公公制服。
霍凌霄拿着圣旨细细端详,这圣旨确有诸多漏洞,不似父皇所为,他起身唤人,将那公公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