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原本是周末,可因为清明假期的调休,这一天国人都必须得上班。
上午10点,陶雅萍接到公安分局的电话后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来了呀,”谭警官向她打招呼,“我们新发现了一些线索,刚好你过来辨认一下,看这个人是她吗?”
陶雅萍走到电脑前,望向屏幕。画面显示的是小区里的一段监控录像,正是自家门口的那条路,一个独身女人在路上走。
“应该是她,还是穿的那身衣服。”
女人走到她家门前,转了个身,然后就被一排景观树挡住了。
“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可真是尴尬啊。”谭警官瘪嘴以示无奈。“这个时间是4号上午10点20分,虽然镜头没有直接拍到她进你家门,但我们完全可以合理地推测她就是这个时候进去拿走了那张卡。然后第二天实施盗窃,未遂,于是找了个提款机取钱。”
陶雅萍没有说话,心中开始慌乱。
谭警官又说:“你再瞧瞧下面这段,是不是也是她?”
助手播放了第二段视频。画面里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谭警官拿一支圆珠笔点了点屏幕上的一个小人,让助手将图像放大。
陶雅萍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答:“好像也是。她怎么……任何时候都戴着口罩?”
“切换角度,播放另一个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谭警官吩咐。
助手按要求操作,第三段录像显示了出来。
“这是……”陶雅萍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是东山区第二子弟小学放学时的一段录像——皓皓就在这所学校里上学。
神秘女人站在街角,面对着学校大门,正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从校门里出来,然后被各自的家长接走。
“她这是……知道我儿子在哪上学的意思吗?”陶雅萍的声音有些发颤。
“陶女士,我必须得提醒你一下,注意时间。类似的监控视频我们一共发现了三段:分别是4月2号、3号和4号的下午5点半左右,即是该小学每天放学的时间。而你们研究所被盗,发生在5号。”
陶雅萍听懂了这其中的暗示。
谭警官继续说:“嫌犯在实施盗窃之前,连续三天在放学时间于该小学门口蹲守。而这么巧,这又刚好是你儿子就读的学校。我们虽然暂时无法知晓嫌犯的用意,但不排除她另有图谋的可能。她或许……真的想对孩子做些什么,只是一直没等到机会。陶女士,你真的想不到这个有可能会是什么人吗?”
陶雅萍将双手紧紧攥在腹前,面色凝重,无助地摇着头:“我真不知道。”
“那好吧,”谭警官叹了口气,“目前我们的发现就是这么多。如果你又想起什么新线索,还是请及时联系我们。不耽误你上班时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多谢,让你们费心了。”
“哪儿的话,份内的事。”谭警官笑着回答。他年纪轻轻的,倒挺有工作热情。最后还模仿老刑警的语气,再次嘱咐道:“回去后你要提高警惕,注意保护自己和家人。嫌犯现在动机不明,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陶雅萍点点头,拜别他们,退出了公安分局。她脑中混乱极了,早已无心工作,于是向马主任请了假,直接回到家。
她躺在自家卧室柔软的大床上,东想西想。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料,变得越来越危险了。盗取单位药品和自己的银行卡,毕竟都只是财产上的损失;可现在,却有可能会涉及到人身安全问题了。并且最最不能让她容忍的,是涉及到了自己孩子的安全。
陶雅萍怕极了,忧思不已。皓皓是她的命,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因为校门口停车困难,太拥挤,所以她经常在路口就把孩子扔下,让小男子汉自己走完最后50米。再也不能这样!她决定从今天起,每天接送孩子放学的时候,都亲自把儿子送到学校里面。
她站起来想为自己倒杯水,却意外发现衣帽间的门没有关。不该啊,自己每次换完衣服都是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的。她走进去看了一眼,竟然还有扇衣柜门没有关好,把一件衣服的袖子夹在了外面。
她心中小小揪了一下。若换在平时,可能随手把这些东西还原就行了,不会多想。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她不得不被迫处处留心。
她将柜门打开,把里面的衣服逐个清点了一遍。果然,少了一件姜黄色的春秋外套。
陶雅萍后背猛地一阵发凉,心惊胆颤。这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意味着那个女人——真的可以进来!
她又赶紧把家里的首饰、现金、银行卡、所有衣服、鞋子甚至包包,都清点了一遍。还好,钱财都没有少,只是少了一件外套、一件睡衣和一双红色的平底皮鞋。
冒险进来一趟,却只偷走几身衣服?
损失虽然不大,可陶雅萍却愈发恐惧了,简直觉得不寒而栗。
被拿走的两件衣服,都是她不喜欢的,平时很少穿。而那双鞋,她因为嫌丑、不好搭配衣服,更是一次没穿过,还是全新的。
这绝对不是巧合!
就像被偷走的那张建行卡,是唯一没有开通短信提醒功能的银行卡,以致于她没能及时发现被人取款。这次拿走的衣服也一样。因为不喜欢,所以很少的机会会去穿。如若不是这会儿想起来清点,短时间内也是发现不了的。
这个女人太了解她了,甚至清楚她生活中的诸多习惯细节以及个人喜好,完全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刘聪都没这么了解自己。
究竟会是谁啊?!
陶雅萍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给家里更换门锁。立刻,马上。指纹不能用,因为已经被复制了。她必须换一把更高级、更难以被破解的门锁——虹膜锁。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录入过自己眼球的生物信息。记录都不曾有,能何谈去复制?这回总算该安全了吧。
4月9号,她就为家里的前后大门都换上了虹膜锁。
但陶雅萍错了。
在换锁的第二天,她就发现即使是一把相对更安全的虹膜锁,也依然阻挡不了那个神秘女人入侵的脚步。
10日下班刚一进屋,她就发现了家中的一丝异样。
当她打开鞋柜大门准备将换下的鞋子放进去的时候,竟无意中瞟到鞋柜角落里,摆着一双鞋——正是前天被盗的那双红色平底鞋。
顿时,无数纷杂思绪在其脑海中迅速闪过。
她进来了?!她是不是进来了,现在就躲藏在这屋子的某一个房间?这是此刻陶雅萍心中最为强烈的念头。换了高科技的虹膜锁,她也能进来?!
陶雅萍抬头将屋子整个打量了一番,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除了这双鞋以外,似乎没有其它的异样。可她心里依旧不踏实,决定先拿一件武器防身。
她换上拖鞋,走进厨房,想拿一把刀握在手上。但走到灶台跟前却被吓了一大跳,她发现插在刀架上的那把水果刀竟然不见了!
是那个女人拿走了吗?先她一步已经把刀拿走了?
陶雅萍越想越害怕,身体都开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就用菜刀吧。不行。菜刀太大、太重了。她胡乱思考了一阵,最后用颤巍巍的双手打开橱柜抽屉,选择了里面的一把折叠刀。
她将折叠刀撑开,紧紧握在右手,开始检查屋里的每一个房间。
这栋房子是刘聪十年前买的:一幢2层楼的联排小别墅。不大,总面积也才200平。因为是婚前财产,所以她也不知道一旦离婚之后,是否还能继续居住。
一楼主要是客厅和餐厅,比较开阔。厨、卫与一间客房的门都敞开着,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地下室太黑了,她想留到最后再查。于是将视线转移到二楼。
她握着刀,一阶一阶踏上楼梯,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又谨慎。二楼有四间房和一个卫生间,其中主卧、儿童房与书房的门也都是敞开的,只有衣帽间和卫生间的门关着。
陶雅萍打算先检查衣帽间,这里安装的是梭门。她平复呼吸,抬起左手,试了几次,但仍旧没有勇气拉开门。于是又抬起一条腿,身体向后仰着,用脚尖轻轻扒开了一道半尺宽的门缝。
里面没有反应。应该是安全的。
她胆子大了点,伸手将整扇门“哗”一下扒开。
没有人。
陶雅萍缓慢走进衣帽间,目光左右扫视着。心想这衣柜里面,总该不会还藏着人吧。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她身后的卫生间的门,被人偷偷打开了一条缝!
没错,卫生间——入侵者就藏在卫生间里——门缝中露出的是一双阴冷的眼。
陶雅萍还在衣帽间里愣神,入侵者却已经提着刀,轻手轻脚,一步一步向她接近了。
忽然,陶雅萍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猛地一转身。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陡然的,近距离出现在了彼此面前。
是那个女人!依旧戴着口罩,手里提着的,也的确是刀架上不翼而飞的那把水果刀。
显然,陶雅萍的突然转身,也让她吃了一惊。她应该没想过自己的偷袭会被无故打断吧。所以愣了大概三秒钟。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神智,举起刀,直直朝猎物冲了过来。
此刻双方的身距估计只有2米。陶雅萍下意识地赶紧用两只手同时握住折叠刀,并将一双胳膊抬起,直直伸在胸前做防御状。手中的这把小刀,成了她此时的全部依靠。
“别过来!”她颤声喊道,全身都在发抖。
神秘女人果然停了下来,站住不动了,还瞟了一眼那把小折叠刀,似在犹豫。她不仅没料到自己的偷袭被打断,更没料到猎物手中竟还拿了件防御武器。或许是念及自己的水果刀比折叠刀大不了多少,不具备压倒性优势,所以她不打算盲目地进行强攻。
“你是什么人?”陶雅萍鼓起勇气问。
神秘女人思考了片刻。她的眼神即不凶悍,也不阴毒;只是冷,那种漠视一切的冷。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于她而言都是虚无,是尘埃,是不值一提。
“你没必要知道。”她回答。
她的声音也是极冷的,果断干脆,不参杂一丝情感。
陶雅萍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得太厉害,又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可她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你,没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