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舟冷眼看着安侍君与那个令他万分厌恶的孩子相谈甚欢的模样,心里冷笑不已。转头看向孤零零的坐在对面上位席上的锦灵康时,眼底闪过数道冷芒,不要以为如今有了锦灵夏撑腰,他就可以从他的身边逃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要他的身上还流着文家的血,他锦灵康就永远无法逃离他!这辈子都别想!
一个背后沒有支持者的太女殿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滑稽的?至于这个太女之位,做的长做不长还另说呢,说不得一个不小心明天就会被人拉下马!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嚣张!
锦灵康低垂着头,定定的看着席上的美味佳肴,难以下咽,也不愿抬头。他会这样不仅仅是因为他脸上那难堪的伤,还因为他此刻觉得如坐针毡,众人时不时投來的视线仿佛有针扎在他的身上的实感,一阵阵刺痛从四肢百骸传來,他微微苦笑,他终究无法做到像皇妹说的那般……他实在是太沒用了!
安平帝扫了一眼殿下与宇华相谈甚欢的女儿,再看看一副拘谨模样的康儿,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儿子她一向见得很少,一是因为文舟的特意作为,二是因为她确实不喜文家,连带也不喜这个儿子,所以当她知道灵康的遭遇时,她涌现在心中的是对文家的怒,是对文家蔑视她这个帝王的怒气,却不是对儿子的心疼,所以她衡量得失后,选择的并不是立时发难,而是隐忍不发,对他的遭遇选择了漠视。
即使是今日,她始终对这个儿子喜欢不起來,不过既然夏儿对他上了心,那么她倒是愿意拉他一把,只要他真心对待夏儿,她不介意让他做回一个真正的皇子,身份,权利,尊贵,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灵康倒是好运气,不过这般懦弱的皇子,小七到底是为何会看上他呢?”东方景陌顺着安平帝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锦灵康一眼,缓缓的开口道。
安平帝语气浅淡的应道,“或许夏儿看重他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懦弱呢。”夏儿对人对事自有她的一套衡量之法,有时候她也看不懂夏儿的想法,但是这些话她是不会告诉东方景陌的。
“小七到底与安侍君在说什么?安侍君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东方景陌看着脸色难看的安侍君,眯了眯眼开口说道。
“或许是安侍君做了什么让夏儿生气的事也说不定。”安平帝缓缓的敛下眼,用力握紧了手掌。
“陛下,您最近的心事倒是多了不少,不如陛下讲与景陌听听,说不定可以为陛下分忧?”东方景陌眼中掠过一丝淡的看不清的涟漪,多年的夫妻,东方景陌不敢说对安平帝了若指掌,但是一些小变化还是看得出來的,就象现在,安平帝右手紧握,嘴唇微抿,这个样子好像是在隐忍什么。
而且陛下对安宇华的态度好像变了,以前因为安宇华的身份和他那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陛下一向对安宇华多加关怀,即使有了恒贵君在前,陛下对安宇华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可今日……还真是偏袒了不少呢。就只是因为与安宇华起争执的是小七吗?小七今日风头正劲,安宇华也真是的,身为长辈,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虽然这个孩子一点孩子的样儿都沒有,但是她确实只是个年仅四岁的孩子罢了!
锦灵秀面色越加的白皙,她奋力咽下胸口翻涌的咳意,沙哑的开口道,“父君,七妹说的是真的吗?”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安侍君连忙回道,“秀儿,你难道不相信你的父君吗?我何时骗过你?我怎么会做这种狠毒的事情?七公主年幼不懂事,听信旁人的挑拨之言,这你难道还看不出來吗?”
锦灵秀随着安侍君的话落,脸色却越加的难看,她蓦地闭眼,沉痛的开口道,“父君,交出解药吧。”她不是傻子,这么多年父君的心思,他的动作即使再小心也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她视而不见只是因为那些都是为了她,而她也同样有那般的心思,她也曾经……妄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有七皇妹在,以七皇妹的心性和手段,还有母皇的心意,她注定只能做个闲散王妃,那个位子她今生都已经无望了!她也曾不甘心过,可是最后她认命了,七皇妹在毫无声息中就已经远远地走在了她们这些公主们的前面,时不我待,她沒有回天之力。
如今更是如此,其实皇妹不知道,她这具常年与药为伍的身子,本就留嗣困难……
安侍君身子一僵,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说道,“秀儿,你说什么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居然相信七公主的污蔑之言?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心机深沉,手段歹毒的人吗?”
锦灵夏扫了一眼心如死灰的皇姐,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安侍君,邪气的说道,“安侍君莫以为本宫在说笑不成,要知道鬼道子的毒术可是比医术要声名远扬的多。”
鬼道子医术超群不假,但是她最闻名于世的确是她那出神入化的毒术!“鬼”这一字可不只是叫着玩儿的!死在她那一身毒术之下的人可比她救的人要多的多!
安侍君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妖孽,咬牙道,“本君沒有下毒,也不认识什么王安,更不知道什么慧觉,七公主若是再污蔑本宫,那就休怪本宫替病重的恒贵君好好教导教导七公主了!还有,若是太医真的诊出秀儿中了这般狠毒的毒药,本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又不是傻子,只凭对方的巧舌如簧就认下这个般大罪,简直是荒谬绝伦!
锦灵夏听到从对方嘴里说出父亲的名字时,脸色顿时沉了下來,“既然安侍君不肯交出解药,那本宫就只好亲自來取了!”
说罢,锦灵夏上前一步,一把拉起锦灵秀放在桌上的右手,信手一挥,一道刺目的血痕自锦灵秀的右腕横着显现出來,身后跟着的暗雨连忙恭敬的将一个白玉杯呈上,锦灵夏接过迅速的放在了那道血痕的下方,滴滴鲜红自雪白的腕上滴入杯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既快又准,锦灵秀还有些反应不过來,就感到手腕一凉,身子被拉的一个前凑,随即手腕传來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愣愣的看着皇妹行云流水的执杯取血,然后将半满的杯子递给身后的侍卫,半晌未能回过神來。
安侍君在锦灵秀扯过秀儿手腕的时候就惊住了,他刚要开口,就觉得脖子和胸口被什么打了一下,然后他就再也动不了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手段狠辣的瞬间划下,刺目的伤口,那雪白皓腕上霎时鲜红如注,他双目顿时就红了。
心里疯狂的吼叫,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秀儿!他要杀了她!
锦灵夏将杯子递给身后的暗雨后,冷冷的看着双目欲炽的安侍君道,“去,禀告母皇,夜色已深,皇姐体力不支,身子不适,安侍君心忧皇姐,以皇姐身体为重,请求早些退席,送皇姐回去修养。”
暗香扫了一眼眼神变得十分狠毒的安侍君,还有仍未回神的秀公主,唇角微微上扬,恭敬的答道,“是,主子!”转身朝上位走去,主子早就该如此了,何必跟这些人客气,敬酒不吃吃罚酒,主子总是太过心软。
“鬼道子,你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本宫父君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你应该知道后果。”锦灵夏再次开口了,但是却不是对着身后的侍卫下令,而是对着站在锦灵秀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开口说道。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低垂着头的宫侍,他慢慢抬起头,露出的那张面孔却明显是一个年轻出众的女子,正是假扮宫侍的鬼医,原來鬼道子趁着殿内众人不注意的空挡,早就悄悄的朝这边移动了过來,刚刚站定就看到了夏公主这般强硬取血的一幕,虽然戏只看了半截,但是看到这最精彩的一幕,她已经心满意足,玩味一笑,“本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已起,那接下來就该烧它个烈焰滔天了!”
暗雨恭敬的端着手里的玉杯朝鬼道子走去。
此间所有的靠近这边的宫侍都低垂着头,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丝毫沒有听到也沒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鬼道子接过手中的玉杯,凑近轻轻嗅了下,悠悠一笑,“就是这股味道,夏公主准备好谢礼吧,七日后,恒贵君必将安然醒來!”
暗雨闻言眼睛一亮,心中喜不自胜,这下可是太好了,恒贵君的毒终于可以解除了,那么主子定然可以安下心來,这些日子以來,主子除了处理必要地事务,整日整夜的守在恒贵君的床边,她们看的心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