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举手,抵住了赫怜祁凑过来的脸,脑中拼命的回想着那日的事情......
那个时候——
七年前齐国太后寿宴,百官偕同子女进宫为太后贺寿。
虽说在龙堂她是不受见待的废物小姐,可名字却也在名单之中,自然免不了要进宫向太后贺寿。懒
她与飘飘还有几名龙堂子嗣随着龙逸靖进宫时,已是夜幕降临。
皇宫,庆安殿上,布置一新,林立在殿内的十二根汉白玉柱子上皆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殿内照耀的亮如白昼。
殿内左方设有一席,是预备给皇上的座位,右侧摆着两把紫檀贵妃塌,分别是太后和皇后的座位。
两边摆着一溜的紫檀木桌椅,椅上铺着锦绣团垫和各色靠垫。
桌上设着杯盏,摆着雕漆攒盒,放着各人爱吃的甜点。
龙堂一行人到达殿内时,一些官员和家眷已陆续归座,清清和飘飘随着几个官员千金结伴而行,在各自的席位落座。
宫里但凡有宴会,各宫宫妃都会盛装出场,因平日难得见到皇上,当然要抓住此番机会,以悦龙颜。
更何况是太后寿辰这么大的宴席,自然更为考究跟隆重。
是以,女眷这边,入目望去,彩绣锦煌,缤纷艳丽。
因了这场的特殊,清清记得自己也做了简单的妆扮,虽然有些记不清楚,到底是穿了什么,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去注意相貌平平无奇的她。虫
她与飘飘入座后,便很安静的等待着齐王,太后,与皇后的驾临。
只不过飘飘那时候好似很兴奋,总是拉着她说悄悄话。
“清清,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有些闷。”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宁可窝在自己的小院落中发霉。
“我也觉得是,要不,我们出去透透气?”飘飘双眼骨碌碌的一转动,那时候的飘飘总是很好动,她老是嚷着自己其实是男儿身,只不过老天爷错了,让她成了女儿身。
清清除了笑,也没有别的回应了。
记忆中飘飘好像真的带着自己离开了庆安殿,只是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跟飘飘走散了。
她虽然有找过,不过还是没能找到——
再后来,她好想是想要返回庆安殿,因时辰差不多了。
她应该是回去庆安殿了,然后就是给太后贺寿,最后,宴会散了出宫回家!
清清用力甩了甩头,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回庆安殿的途中,她应该遇上了什么事——
对了,那时候她确实是迟到了,还被爹爹狠狠地呵斥了一番。
是什么事,让她迟到了?
“喂,你个丑八怪,还不过来伺候本皇子穿靴子。”
突然响起在耳边的骄喝声,令清清整个人浑身一颤,某段被她所遗忘的记忆,正在慢慢地窜上。
“喂,叫你呢,你是那个宫里的小宫女,居然见到本皇子也不行礼,实在是太没有礼数了,本皇子要诛你九族!”
清清转过身,看向那正拐着一条腿,跳过来的少年,他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不过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挺能忽悠人。
仅是瞥了一眼,清清就打算离开,她可不想跟这个无礼的小子多费唇舌,还是点赶回庆安殿比较好。
“你给我站住!”少年没料到这小宫女居然无视自己到这个地步,长着大可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当下捞起地上的靴子,也顾不上穿上,就狠狠地朝着清清的背部砸了过去。
“咻——”
眼瞧着靴子就要砸上后背了,清清却在这时脚步轻移,身影晃动了一下,就闪过了靴子,同时也停下了脚步,她回身,凝望着那个正翘着一只脚的少年——
少年似有些意外居然没有砸中她,而是被她轻易的躲开了,慢慢地抬起头,对上的视线更是令他冷峻不住颤抖了下身子,好吓人的目光,犀利如利器般冷酷无情。
“丑八怪,你瞪什么瞪,我可是齐国的四皇子赫怜祁!”当时的赫怜祁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他,被骄纵惯了,放眼整个齐皇宫,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哪里会有这样气势居然比他还要涨的人。
清清视线慢慢地往上移,停格在赫怜祁的脸上,略显稚嫩的脸上却已是朗月星眸,眉宇清秀,俊逸初现。
没有惊艳,也不会有惊喜,清清仅仅是收回了淡漠无波的眼眸,回过身,打算离开。
“你给我站住听到了没有!!——啊呀——哇——”赫怜祁被这个无礼到让他崩溃的小宫女气得失了冷静,也顾不上穿靴子,就这样赤脚追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还没追上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就跌了个狗吃屎,更让他惨痛低呼出声的是那脚底板上传来的刺痛。
清清离去的脚步因身后传来的动静而再度停了下来,她左右望了望,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真够冷静偏僻的,居然不见半个人。
“你怎么还不过来,我要是死了,你就真的别想活了!”赫怜祁挣扎着翻了个身,向着龙清清伸起了自己那被戳破的脚底板。
清清望着那淌着血的脚心,眼睑轻轻地合了合。虽然这四皇子蛮横的可以,但要是真死在这里,确实会很麻烦。
“过来啊,你真的想要我死啊。”赫怜祁声音艰涩起来。
清清挪了挪脚步,心里颇不是滋味的走上前,低眼,瞧着那只仍是悬在半空中的腿,“你......”
话还没有说全一个字,清清忽然被从前伸来手抓住,整个人一下子来了个九十度旋转,回身之际,人已经被硬是压倒在地上,而那赫怜祁居然坐在她的肚子上,咧着嘴,邪气的笑看着她,“丑八怪,这下看本皇子怎么惩罚你!”
冷清的双眸中倏然燃起了两团幽火,然,脑中想到娘亲的话,她又急忙克制住了那份怒气,举目,对上那个一脸自大狂傲的赫怜祁,沉声道:“你想要怎么样?”
赫怜祁咧开的嘴角,在那无波无痕的声音中,速的收拢,到最后怒色浮上,“你不怕么?”
“怕?为什么?”清清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赫怜祁嗓子尖锐的就差没有高叫出来。
“滚下去。”清清以着孤傲的声音,命令道。
“咦?”赫怜祁怔怔地望着她,瞬息间回神,挑高了眉毛,怪叫道:“你居然敢对本皇子说滚?”
“那说什么?爬么?你愿意么?”清清嗤之以鼻。
“混账!”赫怜祁白净的脸儿上倏然一红,“你那个宫里的奴才,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我不是宫女,更不是你的奴才。”清清冷傲的回着。
“你不是宫女?那你是谁?算了,我也不管你是谁,对我无礼的人,一干要接受我的惩罚!”赫怜祁皱了皱眉,旋即又满脸骄傲的冲着清清哼了哼气。
可当他发现被压在地上的女孩,根本就一点不为所动,一下子就火大了起来,他伸出手,就朝着清清的前襟抓去。
“啪!——”
清脆而响亮的掌声,结合一个巨大的冲击声,在这寂静的院落中显得何其的醒目而洪亮。
赫怜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个女孩打了个巴掌不说,还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脸疼屁股疼脚疼,到头来疼一身,得到惩罚的俨然是他!
这简直是他赫怜祁出生以来,头一回被这样的无视,顶撞,跟殴打!
可不知为什么,居然莫名的有些开心。
那涌动在心中的异样,让他觉得自己定是被打傻了。
清清从容淡定的自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抬眼看了下天色。
真是背啊,居然遇上这么个瘟神,肯定要迟到了。
冷冷地瞥了眼,那趴在地上一时半会也起不来的赫怜祁,转身,疾步离开。
“喂——丑八怪——你给我站住!——喂,你叫什么名字——”赫怜祁挣扎着起身,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道身影,可惜,他实在是太逊了,别说是去追,就连起身都显得困难。
记忆在脑中回放,清清的双眼从不敢置信,一点点的变得信服,她还真的打了赫怜祁一巴掌,外加一脚,只是,她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给过赫怜祁什么承诺,她那时候恨不能掐死这个瘟神一样的少年,哪里还会跟他说什么废话,更别说什么约定了。
“想起来了么?”赫怜祁望着一脸恍然的龙清清,含笑的眼眸就似那天际高悬的明月,那般的耀眼。他抚摸上自己的左颊,说道:“我可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
“四皇子,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清清倏地低下了头,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打了赫怜祁,那还得了,那不露馅了么?
不对,那时候自己根本就没跟赫怜祁提及过自己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她是龙清清?
那天在太后的寿宴上,应该没见过什么四皇子登场啊。
而且,她被爹爹骂了后,就被赶回家了,记得那时候飘飘还为此跟龙逸靖生了气,说不该赶她回来,让她错过后头最为精彩的烟花。
对了烟花,她应该是提前出宫的,可记忆里居然有见到烟花。
清清抬眼,不禁瞥了眼赫怜祁,忽然看到一抹红光在眼底绽放,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剔透的血玉,在烛火的照射下,所折射出来的光芒。
“这......”
“记起来了,丫头。”赫怜祁雪白的牙齿都因那笑而闪现在她的眼底。
清清猛地振了振身子,“难道那个人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想不到你的记性这么差,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梳了个发辫,你就不记得了。”赫怜祁一步步靠近清清,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柔地落下了一吻,“我的女孩,我会记住你,等我变得强的时候,我就会来娶你。”
清清脑袋就像是被炸了一个窟窿,什么都记起来了,她确实被龙逸靖逐回了家,可半道并没有离宫,至于原因,就是这块该死的血玉!
要知道血玉的价格不菲,对于那时候初建立金乌门的她来说,金钱就是首要,看到路上放着那么一堆钱,没道理不拿吧。
没想到还没碰到血玉,边上就传来了一道声音:“你喜欢?”
“谁?”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她一跳,忙转过身望去,只见在树下站着一道身影,逆光的关系,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不过看那一身锦衣华服,还有流露出来的贵气,想来必定是个身份不低的皇孙贵族。
“谁?”赫怜祁还真是吓了跳,才刚见过面,又发生那么让人难忘事情的人,居然会忘了他。
“你是谁?”清清谨慎的睇着那人。
“你要是喜欢的那块血玉的话,我送给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八年里,不能嫁人。”
“什么啊。”清清愕然地眨了眨眼,这算什么?
“就是这血玉当是聘礼,八年后,我要是没有出现,你可以嫁人,但是我要是出现了,你就必须履行这个约定,嫁我为妻。”
“神经!”清清还不至于为了块血玉,就把自己给卖了。虽然血玉的诱惑力确实很大,可,她还是忍耐住了。
“等等,你要怎么样才肯。”赫怜祁差点就奔出了树荫,可还是停下了脚步。
清清望着那人,她仰望天空,倏然灿烂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上,渲染了整个天空。
美丽的烟花,就像是在催促着她什么,她脱口而出:“我要嫁的男人,他必须拥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大的力量。”她必须要振兴白族,她要守护爷爷交托的龙成诀,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儿女私情!
“哦?你的野心还不小,莫非你还想要做齐国的皇后?”赫怜祁倒是颇为意外在清清的话中。
“齐国皇后?那也太过小看我了,我要的不是一个齐国,而是整个蓝月!”清清望着天空不断变化的烟花,她所要的不是一个齐国,而是这整片天空。
只有那样,她才能完成心中的愿望,她并不想要称王称后,只想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仅此而已。
赫怜祁有半响的愕然,可旋即放声大笑,道:“哈哈——你真有意思!”
“你笑什么,你可以么?”清清瞥望着那树荫下的人,问道。
“嗯,现在还真是不好说,不如这样,我们还是立个约定,约定仍是刚我说的,如果八年里我能变得强过任何人,你就必须要嫁给我。要是我做不到,那八年后,你可以自由选择嫁给任何人。”赫怜祁托腮,想着,说道。
清清清亮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声响,“主子,主子你在哪里?——”
“我必须要走了我的女孩。我会记住你,等我变得强的时候,我就会来娶你。”话语一落下,赫怜祁便钻入到了灌木丛后,疾奔向远去。
清清就算想要叫住他都来不及,回身时,树下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仅是那躺在地上的血玉,正在月光的洗礼下,散发着耀眼的红光,与夜空中璀璨的烟花,交相呼应。
清清捋了捋额前的发丝,从那红光中走离。
她最后,并没有拿那块血玉,她更没有对赫怜祁许下过任何承诺!
可该死的,她怎么就会忘记那树荫下的人,就是被自己狠揍的赫怜祁?
“当年,你没有拿走的血玉,就在这里。这七年半的时间里,我没有一天不将它佩戴在身上,只为回来的时候,能亲手交给你,实现我们当年的
约定。”赫怜祁摊开掌心,将血玉递送到清清的面前,“我的女孩,我回来了,我回来只是为了娶你为妻,让你的愿望得以实现。”
清清猛地倒退了数步,赫怜祁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她有些难以承受,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也太过的让人匪夷所思了,赫怜祁为什么会——
他有被虐待症吗?
赫怜祁再度靠近,拉近了被清清拉开的距离,他又一次执意的握住了她的手,把血玉放在她的掌心中,目光深情地望着她,说道:“清清,嫁给我。”
“什么?——”突如其来的求婚,让清清惊呼出声,她用力抽回手。
天啊,这可比在战场上厮杀,激战,流血,还要让她惊心动魄。
“吓到了么?”赫怜祁面对清清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你原来也会害怕么?”
清清眉尖一蹙,果然娘亲说的没错,她决不能在任何人的面前显露,可恨当年自己年少气盛,才会惹来了赫怜祁这么个祸端。
“本王跟你拼了!”楚歌大吼的声音倏然,紧接着一张椅子凌空落下,位置正是赫怜祁所站的地方。
赫怜祁神色不变,拉着清清的手臂,将她轻松的圈入自己的臂弯,脚下轻踏,抱着她再度跃起。
“四皇子,当年妾身并没有对你做出任何的许诺,而且那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想法罢了,妾身早就已经忘记了。何况,妾身现在已经是楚王爷的侧妃,是不可能在接受......”
赫怜祁一把将清清抱在怀中,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傻瓜,何必这么委屈了自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楚歌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要的男人,你会嫁给他,完全是因为龙飘飘。”
“四皇子......”
“叫我怜祁,怜祁。”赫怜祁嘴边似有若无的碰触着清清圆润的耳坠。
“四皇子。”清清双手抵在赫怜祁的胸口,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
“怜祁。”赫怜祁却更为加重了力道,嘴唇更为凑近。
清清不只是这份过于亲密的举动,还是心中的焦急,脸颊红晕悠然浮上,对赫怜祁又气又急又不能贸然出手。
“王八蛋,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楚歌望着抱着清清不放的赫怜祁,双眼充斥着浓郁的血丝,这个混账男人,到底想要羞辱他到什么地步!
该死的!!——
“四皇子......”
“怜祁。”赫怜祁笑眯着双眼,他执拗的重复着相同的字眼。
清清暗暗地敛了敛目色,她算是服了,可就这样屈服了,又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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