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焉走到金凤宫前,段匀高兴的迎过来,冲入她的怀里,“皇婶,太好了,你可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墨焉微笑的搂住他的肩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想到现在不比以前了,将他推出怀抱,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认真道:“陛下!你现在是一国之主,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关乎君威国仪,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段匀听罢依言行了个端正的礼:“儿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万安。”
“免礼,起身吧。”墨焉忍笑故作严肃道。
“多谢太后。”说完抬头朝墨焉调皮的挤了挤眼,墨焉失笑的牵起他的手走进金凤宫,心想,让这个调皮鬼这样也是难为他了,还是慢慢教吧!
“太后还没有说你去哪里了呢?”段匀由她牵着进入金凤宫,侧头问道。
“去了趟地牢。”墨焉也不隐瞒,直言道。虽然段匀还小,但是他处在了现在这个位置,有很多阴暗的事他早晚都要知道,早知道也能少上几次别人的当。
段匀皱眉,“地牢?那里不好,你以后不要去那个地方了。”顿了顿又继续问:“你去探望历王他们了?”
“不,我只去看了赵修谨一个。”见他奇怪的看着自己,便道:“自古以来,想要造反的人除了有野心,手中还必须有足够的兵权,他们手里的那点兵权注定他们成不了事,现在兵权收回来了,他们也就任人宰割了,所以见不见他们都无所谓。”
段匀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就听墨焉话音一变接着道:“但是赵修谨不同,他是太祖时期的重臣,侍奉了两代君王,位极丞相,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他就像是良田里的樗树,如果不连根拔起只砍主干的话,它在良田下的所有根系都会发出新头,虽然坏不了大事,但却烦不胜烦。”
樗树段匀也是知道的,长的再大也不能成材,只能当柴火烧,而且根须顽强,哪怕只留一颗很细小的根在土壤里,来年就会长出好几棵小树,一种除之难尽的植物,“那他有老实交代吗?”
“没有!不但没有老实交代,他还想挑动我与朝臣的关系。”墨焉简短道,何止是没说,他压根就没有给墨焉问的机会,就把墨焉的耐心耗尽甩袖走了,墨焉现在越想越觉得他就是故意这样胡说的,好逼的她该问的一句问不出来。
“如此可恶,就该早点处置了,省得他再妖言惑众。”段匀义愤填膺道。
墨焉点头,教育道:“恩!所以匀儿不要轻信朝中的臣子们,尤其是那些文臣。你要记住,很多时候,文臣的笔锋比武官的兵刃更锋利,也更难对付,他们仗势弄权,口蜜腹剑,会用虚浮的道义束缚你的手脚,让你进退维谷。”
“那我该怎么做才不被人左右。”段匀问道,想想那样的场景,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还真难住她了,这个问题太深奥了,越解释越乱,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这是需要成长积累的,她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想了想道:“现在说了你或许不明白,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我再教你一条,你要让你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不是要你治下的官员用言语束缚你,只要是对国家有益百姓得利的事,你就放手去做,不用在意他们口中所说的礼法制度,须知道,你是天下之主,是规矩的制定者而不是遵守者。像典法、礼制、孔孟之道、四书五经这些都是你用来制约天下人的,不是让他们束缚你的,知道了吗?”
段匀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天下人都要遵守的道法,他却不用,这和少傅说的不一样,但是他会照着她说的话去做,在他心里,墨焉比少傅厉害多了,“儿臣知道了。”
墨焉微微点头,心里盘算着给段匀找一个太傅好好教导他,这段时间事儿多,就把这事给耽搁了,“匀儿现在是皇上了,可有想过要谁担当帝师?”
“现在的刘少傅就挺好,皇婶以为如何?”段匀问道。
“为人迂腐,不思变通,学识有余,教别人还行,但是为帝师还欠缺了点。”墨焉评价道。
想想刘少傅平时顽固不化的样子,知道墨焉说的在理,也就不在坚持了,“那何人可以胜任?”
墨焉的食指在桌上慢慢的弹动,在脑子过了一遍朝中适合的人选,“少府江浚怎么样?”
谋略过人,胸有丘壑,最重要的是不慕权势,懂得激流勇退,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了,就怕他不愿意担当。
“很好,江少府朕也很满意。”段匀点头,他还记得小时候每回遇到江浚,他都会和蔼的给他糖丸吃,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墨焉看他的样子好笑道:“只你满意可不行?”说着起身走到书桌后的书架上翻看,然后翻出一垛奏折搬到书桌上,随手翻开一本奏章递给他。
段匀随着她来到书桌前,看她把奏章递过来便接到手里观看,惊讶道:“这是辞呈?”
墨焉抽回奏章笑道:“不错,不止这本,这些都是,江浚自回京后,每个月都会有几本这样的奏章递上来,都积在这儿了。”说着用手上的奏章拍拍那一垛奏章,然后眼神不小心撇到奏章上的批示,眼神微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笑着继续道:“所以想他做你的太傅,不只是下道圣旨就行了,还要说服他甘心情愿的留下。”
“你的意思是要朕亲自去请他,让他看到朕的城意。”段匀说道。
“光有城意是不行的,你还要让他看到你的野心抱负和谋算。像他这样的谋士最自负的就是自己的才智,要做他的弟子在这方面你要让他看到你的潜力。”墨焉指点道。
“朕明白了,朕一定要让他自愿给朕当太傅的,儿臣得去准备一番,先告退了。”段匀跃跃欲试道,一看就知道在动什么歪点子。
看着兴冲冲的离开的段匀,虽然竭力做到庄重,但到底还是孩子,墨焉浅笑着收回眼光,却看到自己的手指一直无意识的摩挲着奏章上的批示。
她像是触电般收回手,那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摩挲的有些花了,但还是能看出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出自先皇段黎之手。
她心思无波的盖上奏章,将这些奏章收回书架上,转身离开,空留一室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