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丛为她处理好伤口后,墨焉站起身看着包扎好的伤口,笑着感谢道:“劳烦先生了。”
“这是医者的本份,将军也不用一直'先生'的叫着,唤我的名字月丛便可。”月丛收拾好包扎剩下的用具,用锦缎擦了擦手道。
“既然如此,月丛也不要总是叫我'将军'了,私下里叫我墨焉即可。”墨焉笑着回道。
月丛不过一介布衣,他可以让墨焉直呼他的姓名,墨焉却不能,她不只是昱国的将军,她还是昱国的太后,姓名岂是能让人呼来道去的,她自己不在意,便觉得别人也不用在意。
月丛眼里盈光流转,似是想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有想,他也不在意般,明知道这样不对,却轻轻颔首道了句:“好的,墨焉。”
墨焉笑着应了一声,不过是换了一个称呼,两个人的距离像是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月丛的一头银发总是能引人注目,墨焉又一次盯着他垂下的长发,问出心里的疑问:“月丛的发色与人迥异,是天生如此这般吗?”其实她想问这个很久了,却又因为这是别人的私事,不好意思开口。
月丛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复又如常的继续收拾,他低着头墨焉看不到他的表情,声音低沉道:“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谁?.......仇人吗?”墨焉猜测道,她脑补了一个什么杀父灭门啊之类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躲仇敌进了深山老林里,多年后学有所成下山,准备复仇啊什么什么的,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月丛好笑的看她,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一些不着调的事,“不是仇人,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月丛神色温柔道。
这样的神情只有想到爱人时才会露出,墨焉便知道他所说的重要的人,应该就是他心仪之人,这是受了情伤才会如此吗?
慧极伤根,情深不寿。墨焉心里感叹一句,可惜!这样一个风月霁明的人物,偏偏为情所伤,少年白头。
“你这样好,她放弃你是她有眼无珠,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只要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墨焉安慰道。
“不,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她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愧对她良多。”月丛微微露出一丝苦笑,低垂下眼睑道。
墨焉一愣,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实在看不出他会是一个负心之人,所以他下山是为了找人?可怎么留在了军营,是因为找不到吗?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也不多打扰,就先回营帐里,你要是有事可以遣人叫我,我随时就来。”月丛显然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拿起东西想要离开。
墨焉知道不管是谁的过错,如今他想浪子回头,却是佳人无处寻,多说也是徒添伤悲而已,所以也就不再说这个。
“好,我知道了。”跟在后面送他出了营帐门,目送他离开,在他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叫住他,“月丛。”月丛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似乎是问她,还有什么事。
墨焉继续道:“如果她真的那样好,你就不要放手,黄天不负有心人,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月丛定定的看着她,然后璀然一笑,如积雪融化一般,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头,“恩。”在启步离开的时候,像是卸下什么心事一般,连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墨焉被那个笑容看怔了一瞬,一笑倾城,这个词一向是形容美女的,没想到在男子身上也适用。
以后还是叫他不要这样笑了,墨焉心想,太蛊惑人心了,她收回心神回到营帐。
董濠回到营地,看到被昱军袭击后的营盘,还被捉走了军司马和偏将,自然是怒火中烧,同时也因为他这段时间里未得什么有效的战果回朝,封君白屺也遣人前来前线宣旨,责问他征战不利。
因为怕在腹背受敌,董濠分出三万人马在齐鸣山下与墨焉对持,然后专心攻打漾郡城,只要漾郡城破,齐鸣山的威胁也就迎刃而解了。
董濠当然也没有想过靠这点人就能对齐鸣山上的墨焉他们怎么样,也就是防着在被墨焉突袭。
而齐鸣山上的墨焉像是真的被牵制住了一样,也没有下山和他们对战,窝在山上不出。
齐鸣山下的三万人马墨焉自然不会有所畏惧,她站在沙盘前沉思,时不时的改动上面小旗的位置进行推演。
月丛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指着一个地方道:“墨焉可以带兵袭击这个地方。”
“嗯?穆县。”墨焉抬头看他,眼神流转着盈光,状似有些好奇的笑问道:“月丛想袭击这里,有什么理由吗?”
“为什么要打这里,墨焉不是也想到了吗?”月丛反问,然后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由此可见粮草对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影响,月丛说的穆县虽然不大,却是这几天斥候探到的消息里,董濠最有可能存放粮草的地方。
月丛看着沙盘上穆县所在的地方,面上有些担忧,微蹙眉梢道:“只是既然是军需重地,董濠一定是派了重兵把守,想要带兵袭击这里怕在不易。”
他这算是说的客气,何止是不易,但凡墨焉这边有一点要动封军粮草的迹象,墨焉怕是才下了山,董濠那边就重兵围了过来,怎会让她有机会到达封军后方。
墨焉无奈道:“所以我没有也打算带兵去攻打穆县。”说着又话音一转,“我想带几个人偷偷的潜过去,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坏笑。
“墨焉不可!”月丛吃惊道,看她露出这个笑容,他就知道她又想冒险,立刻劝说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况你是三军主帅,岂可亲身涉险,要是有一点闪失,三军必乱,请三思。”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肃,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到时候要是实在难办,我再小心的退回来就是,总之不会冒险激进的,你就放心吧。”虽然是笑着说的,话里却透着确定和不容置疑。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不若让我替你带着人过来一趟。”月丛见她意已决,就退一步道。
墨焉自己去,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不可预计的事,她都不会怕,只是让人代替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她就过意不去了。
这是昱国的事,她为它做任何牺牲都是应该的,可是月丛本来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怎么能让他去涉险,于是脱口而出,“不行,月丛你.......”
话刚出口就被月丛打断,月丛语气有些重,“除墨焉觉得我无能,看不起我,觉得我办不好这点小事。”
“怎么会?我从没有这么想过。”她怎么会怀疑他的能力,她是担心他的安全。
“既然如此,就这趟路就我替你跑了,就这么决定了。”月丛定言道。
墨焉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月丛脸上的神色,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若他不快了,就不再说了,想着跟随他去的人,她一定要挑最好最机灵的。
这种拿人无可奈何然后只能妥协的感觉很奇怪,她做下的决定,很少会对人妥协,以前也就是对段黎如此,她以为段黎殁了后,就不会有人再让她妥协了,却为月丛妥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