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州港的地势很低,周围是森林和高大的梧桐林,青翠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仿佛在朝不幸的卓承鸿招手。在繁忙的城镇上,那些红色屋顶的白色砖石房屋多年来历经日晒风吹,显得破旧不堪。
卓承鸿连夜划着一艘侥幸偷来的小船,终于在早晨的时候回到了高州港。这晚时间他已经接受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还好,他杀了杀死父亲的那个葡萄牙人。
他带着异常沉重的心情隐匿地来到城中,在这里,疲惫的身躯和绷紧的肌肉总算可以得到放松。他朝着兄长的住所走了过去,中间路过一口井喝了口水,先是小口喝着,接着便大口喝起来,最后索性将全身打湿,然后将脸上的泥土拭去。尽管如此,这趟跋涉的泥泞与艰辛依旧无法从他心头挥去。沉重的皮甲托在身后,色泽暗淡了不少。此时此刻,他多希望一切能回到昨天。
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越蜿蜒的小径,兄长暂时安排的住所跃然于眼前。出战之前,他想如何向兄长炫耀自己如何将敌人置于死地,可现在,他带来的只有战船战败、父亲被杀的消息。
卓承鸿敲着门,同时也思索着如何告诉兄长发生的事情。
门开了,卓承儒接着说:“进来吧。”
“到现在才回来,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庆幸的是,你活了下来。”坐下之后,卓承儒说道。
卓承鸿听了立马就说:“我已经帮父亲报了一个仇了。”同时他也感觉前额的汗水似乎流到了脸峡。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但我发现了线索,是有人背叛了父亲,是那个人要父亲死。”
“那他必须付出代价!”卓承儒说得斩钉截铁!“是谁?”
“董云侩。”卓承鸿马上回答,又说:“我必须去杀了他。”
卓承儒看着弟弟,仿佛被他这一想法吓到了“你有把握?你确定你能全身而退?”
“等到夜晚他就死定了!”卓承鸿说出这句话,他确实有十足的把握。
夜幕降临,各家的灯火都在微笑。董云侩的将军府众所周知,十分的华丽,甚至到了一钟花枝招展的地步。大府门口除了两边放了两头装饰很“红火”的石狮子,还有有挂着水神的半身雕像。
卓承鸿白天的时候好好休息了一天,晚上穿着父亲曾为他量身定做的长袍并挎了一把剑就离开了兄长的住所。
来到大府门口,卓承鸿绕开府内发出的亮光,一直躲在暗处。找了处比较矮的墙,蹬壁爬了上去,显得十分轻松和流畅,毕竟数年的练习并不是只有武术。当然他来这里并不是要卫兵的性命,他只是要一个仇人的命,那就是董云侩。
接着卓承鸿攀爬上府内的一座尖塔,这里可以眺望整座将军府的角落。寺庙的穹顶、尖塔的塔顶还有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屋顶,再往远看,集市、庭院、神殿都可以尽收眼底。重要的是他可以看见很不起眼、穿着黑色皮甲行走于黑暗的房顶的弓箭手,然后记住他们的位置。以便于避免发生斗争,直接潜入董云侩的住所。
卓承鸿悄悄地在屋顶的瓦片上行走,避免让在屋顶的卫兵看见。但途中不免发生意外,卓承鸿不想杀人,就勒晕了发现他的卫兵。
“谁在那?”有一个卫兵看见悄悄行走的卓承鸿下意识说道。
卓承鸿在他说到一半时便跑过去把他扑在地下勒昏。
渐渐地,卓承鸿已经潜行到了董云侩的住所门前。在他来到之前有一个卫兵进去了。他不着急进去而是偷偷地看着,因为屋内有人交谈。
“卓默飞已经死了么?”董云侩匆忙地问那个卫兵。
“肯定死了,大人。”卫兵拱手回答道,“我去廉州海角看了,默远号已经被击沉了。估计是没有人生还。只不过……”
“只不过有意外?怎么会有意外呢?”董云侩语气咄咄逼人,怒斥那个卫兵。
“不不,卓默飞确实是死了。只不过桑托斯?阿维罗先生也死了……”卫兵胆怯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董云侩很诧异地问道。
“他在岸边,被人拿剑刺穿身体,死了。”卫兵对自己说的也很诧异。
“啊?听人说他的身手非常骁勇,没人能躲过他的迅捷剑。怎么会死了呢?”董云侩非常不解,思索着种种可能。
“大人,他死了也好,您就不不用给他赏金了么?”卫兵符合道。
但董云侩没有理睬他,突然想到“他身上有没有我给他的信?”
“没……没有”卫兵故意隐藏着这件事,生怕他的主子担忧“或许他把信放在其他什么地方呢?像他的船上。”
“混账!万一给他的信被发现了,再交给上层官员。我就死定了!到时候你们都跑不了!”董云侩被一封小小的信件吓到了,因为他做贼心虚。
“大人,息怒。”卫兵又拱着手。
“行了,你下去吧,但愿没人看见那封信。”董云侩转身叹息。
“是。”说完,卫兵转身走出房子。
听到这里,卓承鸿立刻躲在旁边。卫兵出来后,合上门,走向大府出口。当他走到暗处时,卓承鸿拿剑刺穿他的身体同时左手捂住嘴巴,避免他叫喊,引起其他卫兵与董云侩的注意。
之后,卓承鸿守在门前。他知道这扇门没有锁住,他等待着仇人前来锁门。
过了一会儿,“这该死的奴才!门都没和我说锁住。”董云侩抱怨道,前去关门。
卓承鸿听见门动了一下的声音,也看见董云侩肥胖的身躯,果断拿剑向门缝中刺去。接着,董云侩应声倒下。
“你是谁?”董云侩看着这个夺去自己姓名的刺客。
“卓承鸿,卓默飞的二儿子。”
“你?你不是也在默远号上么?”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时疑问。
“或许,我幸存下来了呢?或许,是我杀了那个可恶的葡萄牙人并找到了那封信呢?”
“哈哈,我遭报应了。”董云侩自我调侃,貌似没有牵挂。
“你这畜生!为什么要害我爹!?”
“小子,你是我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他的回答扑朔迷离,匪夷所思。
“哼,你嫉妒他在朝中的地位蒸蒸日上?你只是个管情报的罢了!”
“我没必要嫉妒。他是很会带兵打仗但全然不懂得用兵之道,不懂得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懂得运用计谋。”董云侩振振有词,貌似卓默飞本身就该死。
“这只是你认为的罢了!所以你就杀了他?”
“要是他升为统领全部水师的将军,那他会不堪重负的。”他换了一句话,是卓承鸿听明白。
“那也不值得他死!”
“你和你父亲一样,不适合做将军……”董云侩最后留下一句对卓承鸿的评价。
卓承鸿抽出剑,拿了块破布拭干剑上的血,原路返回,离开了将军府。
“哥哥,我已经报仇了。”卓承鸿回到兄长住处说道。
第二天,街上到处传着董云侩的死讯。
“承鸿,以后打算怎么办?我以后应该就去做个文官把。”卓承儒问道。
“不想做官,想周游四方,锄强扶弱。”卓承鸿直白地回答,一方面自己确实不想做官,另一方面自己有些受到董云侩的“劝说”的影响。
接下来很多年,卓承鸿一直在大明各地,调查各个地方出现的佞臣官僚,同时也磨练着自己的剑术。当然也遇到了一代抗倭名将戚景通。
“葡萄牙人侵占了澳门?”卓悲兴有些质疑叔叔从城里得到的消息。
“确实是,大明内部已经够乱了,可还有外来者不断骚扰。”卓承鸿有些感叹。“我从前清晰地记得父亲就在离我十几米的地方被人杀了,许多年来我渐渐忘记了那个让我无法释怀的一刻。”
卓悲兴坐在旁边仔细地听着,就像刚刚认真地听叔叔讲述自己的爷爷与父亲年轻时的事情。
“可是,就在前几年你父亲被杀的时候,那种面对自己的亲人也无能为力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那感觉那么清晰,能让我深深感觉到痛楚。”
“嗯……”卓悲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想:叔叔对父亲的感情一定超越了自己对父亲的感情。
“过去的都会过去。人总是在不断地前进,想要到达明天,此刻就不能停下脚步!”卓承鸿停了停又大声说“快去给我挑水!”
“哦,是!”卓悲兴连忙起身,去挑水了。
卓承鸿仿佛看见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卓默飞对自己厉声叱喝。他笑了笑,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卓承鸿现在也过着和那时相同的生活。只不过,自己是作为长辈在教育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