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声刀剑相接之声铮铮然响起,百里清如睁眼,便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劲装女子,一身黑衣打扮,眉眼之间俱是冷意森然。
而自己身后,正躺着一个男人,显然已经断了气,正是刚才偷袭百里清如的男人。
百里清如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却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一旁的女子却已然开口,冷声道:“自己都保护不了,就别出来添乱。让王爷为你身犯险境,简直就是愚蠢。”
百里清如还未开口,就见祁承璟大踏步走了过来,将百里清如揽在怀中,道:“如儿,你还好吧?”说着,又低下头看了眼她面无表情的面容,道:“没事了,如儿,没事了。”
一旁有暗卫控制住了周仓的马,将他一把揪下来,控制在手中。
有土匪装扮的大部队站在长街之上,如同收割稻草一般,掠夺着这些死士的生命。
魅霜恭声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祁承璟点了点头,回首看了眼已经被控制住的周仓,冷声道:“回府。”说完,将还有些愣怔的百里清如打横抱起,向凤鸣山庄走去。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将百里清如送回房间,祁承璟便匆匆离开了,百里清如站在屋内的窗前,有宫灯旋转着落下昏黄的光,将百里清如的脸色映照的晦暗不定。
窗外是深沉的夜色,漆黑的夜空中,仿佛隐藏着一只饕餮之兽,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吞噬殆尽。
不知为何,此间事情虽然已了,可百里清如的心内总是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滴漏里的水缓慢的落着,百里清如就这么盯着,思绪不禁跑了好远。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一个顶级的杀手,各种重大的任务,上司都很放心的交由她来做。除却最后一次的被害,其他事情她皆是完成的很漂亮。
可谁料想,来到古代之后,她竟然屡屡失手,甚至还沦落到成为拖别人后腿的那一个。这是一个冷兵器的时代,也是高手辈出的世界。在这里,她所掌握的枪支器械的知识一无是处,如何敏捷的躲避红外线也没有用。
至此她方才明白,在现代,她唯一快不过的是子弹。可是到了古代,她甚至连一个武林高手都快不过。
深深地挫败感油然而生,今日,也许是她在东莱国最糟糕的一日。
祁承璟回来之后,便看到伏在桌案上睡着的百里清如。他禁不住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了过去。
夜色已深,窗外是泼墨的漆黑。趴在桌案沉沉睡着的女子,此刻正眉头紧蹙,嘴里还在嘟囔着些什么。
祁承璟将手抬起,轻轻把她杂乱的发拨到一边,柔声喊道:“如儿,快起来,去床上睡吧。”
百里清如却仍旧陷在那一场算不得开心的梦境之中。
见状,祁承璟叹了一口气,放轻了动作,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床边。
许是闻到男人怀抱中令人安心的气息,百里清如不自觉的偎在了祁承璟的怀中,连眉头也缓缓的舒展了开来。
她这幅模样让人又爱又怜,祁承璟轻柔的一笑,将她方在床上,回身吹熄了灯。
祁承璟这一夜睡的极好,却不想,晨起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睁开眼,看了眼还在沉睡的百里清如,起身下了床。
齐玮站在门外,见到祁承璟,带着几分的懊丧,禀报:“王爷,属下有罪,让那老狐狸逮着机会,自尽了。”
祁承璟只是略微一皱眉,便抬起脚步,当先走出去,道:“换个地方说。”
门被重新合上,带走了那一抹光亮。
百里清如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眼,待得摸到身旁的那一抹余热之后,禁不住露了一抹笑意。
昨夜里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对祁承璟将她抱上床的事情也隐隐的有些印象,只是陷在那场噩梦中无法自拔。只是,在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之后,她的心绪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百里清如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带着几分的痴嗔,自语道:百里清如啊百里清如,你真是没救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也学起那些小姑娘,思春了。
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忍不住的扩大了起来。眉眼之中,俱是一派的妩媚娇柔。
八百万税银一案,终究以周仓的死画上了一个句号。周仓虽死,却在死之前留下了一副血书,曰罪己状,将贪污税银一事尽数揽在自己身上,且痛斥与他同流合污的征南将军康泰,可谓是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只是,他却又令起一张,乃是留给祁承璟的,至于上面写了什么,无人知晓。
东莱国天命三年十一月末,祁承璟上书皇帝,将税银私吞一案如实汇报:“征南将军康泰,以权谋私,为隐藏八百万税银去向,不惜将黄河决堤,致使青城一带数万人口流离失所,命丧黄泉。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河南抚院周仓,身为朝廷命官,身系一方百姓,非但不阻止,反倒与康泰同流合污!另有青城知府等人,皆有参与其中......”
然而,末尾却恳求皇帝:“儿臣闻但凡明君者,无不以仁义治国。周仓虽行事狠辣,却罪不及妇孺......恳请父王免除周家十四以下七十以上妇孺幼儿之罪。”
这封奏折也在之后传到民间,他这般以怨报德的态度,也令文人雅士在提起靖王爷时,皆会赞一声:仁义之士。一时之间,靖王的风头一时无二。
后世的史书中在记载此次事件,曾评论:天命三年黄河水患,正式将安王与靖王的夺嫡明朗化,也是二人关系日益恶化的开端,这才有了后来的开元之乱。
只是,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皇帝看过奏折之后,采纳祁承璟的建议,将周家十四以下及妇孺尽数定为无罪,只是,男子三代以内不得入仕,女子则不许参与选秀。而征南将军康泰,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康家八十余口人,尽数发配边疆,且生生世世不允许再入朝野为政。
其实,这事情也不难理解,周家不过是文人,又毫无根基,一个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官场数十年,爬到河南抚院位子上的男人,若是少了背后的那颗大树,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他身后的大树,不过是生下了瑶华公主的良妃而已。
可是,相比周仓,康泰的实权则要大了很多。前朝的安宁之乱,便是最好的例子。
百里清如坐在马车之上,悠哉的剥着松子,一边替满眼懵懂的叶涟漪答疑解惑。
税银一案已了,百里清如也如愿以偿的在凤家挑了几样合心的宝贝,便心满意足的随着自家男人、靖王爷祁承璟踏上了回青城的路。
夜里跟祁承璟聊起来她方才知道,这洛阳城的玉展本就是一个局。凤老爷的确是想正儿八经的做玉展,却不知,被自家儿子反倒打做了如意算盘。
啧啧啧,典型的坑爹呢。
百里清如咂巴着嘴,一面替凤落音哀叹,一面又替自己哀叹,从踏出王府的那一刻,她就被自家夫君暗地派的暗卫一路尾随了。合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可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还真能无拘无束的四处闯荡呢。
叶涟漪摇晃了下嫩白如玉的手掌心,笑道:“清姐姐,想什么呢?”
虽然已经知道百里清如的真实姓名,可她还是愿意如此的喊,似乎,这是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小称号,且叶涟漪对此还有些小小的窃喜。
百里清如这才回神,望了眼路边不断变换的风景,淡然道:“没什么,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可惜还没吃够洛阳城如意楼的鲈鱼。”叶涟漪复述着她方才说的话,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恰巧祁承璟的马落后了两步,手执马鞭挑起了帘子,含笑的看向马车内,道:“聊的什么,这么开心?”
一阵冷风随着祁承璟挑开的帘子灌入,百里清如撇了撇嘴,道:“聊一些女人的话题。璟哥哥你快合上帘子,冷死了呐。”
见她这般模样,祁承璟只得无奈的将帘子重新合上,伴随着的还有他宠溺的笑。这丫头,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改天定要教教她为人妻之道。
听的他的笑容,百里清如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道:“我们继续说。”
此次前去青城,她本想让叶涟漪留在凤鸣山庄的,可是,叶涟漪却执意要回青城一趟,说是要回去叶家大宅祭拜一番。叶雨薇心中黯然,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同去,是以安排了人和叶涟漪一起,一来是为了保护叶涟漪,二来,也是为了接她回来的时候方便。
只是,他们却不知,叶涟漪早在心内做好了打算。
她这些时日对百里清如的依赖已然超过了亲人,是以,她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到凤鸣山庄。比起来在那里做一个小姐,她宁可呆在百里清如身边做丫鬟。
念着,她又看向马车内正在侃侃而谈的百里清如,心内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饶是早在之前就在说书人的口中听说了青城的惨状,可是,当百里清如真正踏上了青城的土地之上,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有侥幸存活的妇孺携着幼子卧在墙角,面黄肌瘦的模样令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酸。更有那老叟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全然荒凉如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