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百里清如的心霎时便有些凉。她将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扔在桌上,意兴阑珊的唤连翘:“连翘,扶我回去吧。”
连翘有些揣揣的看着百里清如,轻声道:“姐。”
百里清如疑惑的回头,却见连翘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连翘才收了脸上的表情,低声道:“姐,我送你回去吧。”
待得回了晗安阁,百里清如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连翘,有什么话,但无妨。”
听了这话,连翘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姐,有句话,连翘虽觉得不合适,却也要的。那苏怡姜再可恨,毕竟是王爷的姨母,你便是要给她难堪,也不能当着王爷的面啊。”
“那,是我做错了么?”百里清如默然了良久,方才幽幽的问道,却又似在自语。
这一夜,祁承璟虽然照旧是歇在晗安阁的,却是很晚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百里清如已然睡下,只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男人的手臂伸过来,她闭着眼将健壮的胳膊抱在了怀中,便又睡了过去。
祁承璟看了眼这般模样的百里清如,不由得微微叹息,转而将她牢牢抱住,便磕上了眼。
却不知,他熟睡之后,怀中的女人却忽而张开了眼。白日里连翘的话还言犹在耳,若是她软一些性子,是不是今日的事情,就不会这么僵了呢?
晨起,有鸟儿栖息在林枝上,婉转啼鸣。
有金色的朝阳映在靖王府上空,仿佛为靖王府披上一层极薄的金纱。
昨天夜里,杜子菡理所应当的被苏怡姜留在了王府过夜。
昨儿不知道祁承璟跟苏怡姜那里了什么,今儿个一早,苏怡姜便命人将百里清如叫了过来,要与她闲聊。而一同前来的,还有刚刚起身的祁承璟。
百里清如二人行了礼后,苏怡姜破天荒的挂上了貌似慈祥的笑容,亲昵的让百里清如坐在自己的身侧,恍若先前的冷然鄙弃是百里清如的幻觉。而一旁的杜子菡亦是看起来和善的模样,甚至还满脸笑意的与百里清如请了安。
三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起来。
百里清如心中煞是疑惑,都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两个人面上带笑,可那眼中的狡诈之色却是瞒不过她的眼。
只是,一旁的祁承璟却是面上含笑,只道是昨晚的一席话让苏怡姜消了对她的偏见,愿意诚心接纳她。是以,见三人和乐融融的画面,祁承璟心下也暗自舒了一口气,独坐一边斟茶,遥望着窗外,思绪一时便有些飘离。
不多时,有一名丫鬟进来,手中端了一个圆盘。
刚踏进门槛,便见祁承璟坐在一边,于是,欠了欠身,轻唤道:“奴婢见过王爷!”片刻,见祁承璟并无反应,又兀自转过身,对苏怡姜颔了颔首,脆声道:“苏夫人,您要的燕窝汤。”
苏怡姜听罢,笑望着身侧的百里清如:“如儿,这是姨母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语毕,回眸对杜子菡使了一个眼色。
只听杜子菡甜笑一声,撩起水蓝色长裙,缓步走到丫鬟面前,端起了燕窝汤,回过身朝百里清如走去。
那丫鬟欠了欠身,默默退了出去。
杜子菡边走边道:“这燕窝汤美容养颜,更是苏夫人的心意,王妃一定要喝完哦!”言语间,杜子菡已来到百里清如面前。
百里清如对苏怡姜痴痴一笑,到底神色一闪,道:“谢谢姨母!”而后,便伸手去接杜子菡手中的燕窝汤。然而当她指尖触到汤碗的一瞬间,就眼睁睁看见杜子菡手中的汤碗直直往下坠去,宛如她一点一点下沉的心。
只听得“啪”的一声,便见那瓷白玉碗应声掉落在地,立时碎成几瓣。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声凄厉的女声:“啊!好痛!”
“子菡,你怎么样?”苏怡姜见状忙站起身,关切地问道。
杜子菡的叫喊声毫无疑问的也吸引了正在出神的祁承璟回眸望去,而百里清如霎时明白过来,这友善是假,算计是真!
祁承璟立时起身,走向三人。望着杜子菡拱起的背影,道:“可有伤着?”
杜子菡听见身后响起祁承璟的声音,忙转过身来,此时已泪眼凄迷的她哭着扑进了祁承璟的怀中。祁承璟立在原地,有些不自然,一时却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眼神,却直勾勾的望着一旁有些呆愣的百里清如,杜子菡微微颤抖着香肩,不住的抽噎。
百里清如见状,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三魂似乎被抽走了一魂。
苏怡姜又重新坐下,责怪起百里清如:“怎会这般不心,若是伤了子菡,那可如何是好!她好心给你端汤,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打翻碗伤了人家,想不到世人传闻的痴傻靖王妃也有此心计!果真是看错你了!”着,苏怡姜索性背过百里清如,不再看她,仿佛她是一个令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可怕的人。
百里清如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眸子直直望着祁承璟与他怀里的杜子菡。
时间好像停止了。
整个世界好像忽然地安静下来。
她耳边能听到的只有杜子菡的抽泣声,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扑在祁承璟怀中的佳人背影。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怕极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般?难道她已经不知不觉间,早已将这个男人放在心上很重要的一个位置了么?
祁承璟亦是回望着她,只是她已经无法看清他的眼神,无法去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发什么愣?还不快命人去找药!”苏怡姜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百里清如终于清醒过来。
此时,她已无法再装出一副痴傻无谓的模样。
她想离开!
念着,百里清如起身往屋外走去。
在与祁承璟擦肩之际,一直沉默着的祁承璟忽然开口:“还有这般气力哭,应是无碍,待会儿找些消肿的丰花膏涂抹便是。时辰不早了,给如儿安胎的医正也该来了,我便带着如儿回房了!”
埋在祁承璟肩头的杜子菡闻言,诧异的仰起头望住祁承璟,神情楚楚,也顾不得去擦拭脸上的泪珠:“璟哥哥不管子菡了么?呜呜……璟哥哥给子菡上药好么?”
祁承璟淡漠望了她一眼:“杜姐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远离我这有妇之夫的好。况且,你一来,这靖王府便鸡犬不宁,看来,这里不适合杜姐,杜姐还是回丞相府的好!”
言语间,祁承璟已经推开了伏在他身上的杜子菡,牵起百里清如的手离开了。
杜子菡呆愣在原地,不!以前的璟哥哥不会这样对她的!他一直很疼她很在乎她的!
苏怡姜望着祁承璟与百里清如渐远的背影,瞳孔紧缩,就连那呼吸也重了些许。
啸风楼中。
百里清如自回来后,便是面无表情的沉默。
“如儿怎是这般表情?”
百里清如别过脸,不去看他。
“方才为夫有做错么?”祁承璟继续道。
百里清如依旧背对着他,幽幽开口:“你觉得是我故意打翻汤碗伤了杜子菡的么?”
“自然不是!”祁承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再自然不过。
百里清如回过神,凝视着他:“哦?你为何这般笃定?”
“我的如儿我怎会不了解,若你真要报复,也不屑用这种动作!”
“既然知道,为何不推开杜子菡!”
啊,原来她生气的是这个!反应过来的祁承璟不禁失笑:“当时我只顾担心你有没有伤到,再了我也没抱她不是么?”
百里清如瞪他一眼,嘴角却浮上一丝笑意。
她被别人欺负也好,陷害也罢,她可以大度到不予计较,但是,她不允许有人抢了属于她的怀抱!
杜子菡果然被再次送回了丞相府。听得连翘的汇报,百里清如缓缓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这府内,走了一个杜子菡,却还有一个苏怡姜。若是别人,她早就使了手段打发了,可是,偏偏这个是祁承璟的姨母。
念到这里,她禁不住有些头大了起来。
只是,纵容她心中有气,可为了祁承璟,她也不得不隐忍下来。
门外有丫头走进,是红杏。她规规矩矩的请了安,道:“王妃,苏夫人命我来告诉您一声,是从明日开始,要您去晨昏定省的请安。”
听了这话,百里清如眼神一闪,想什么,又顿住,道:“知道了。”
一连几日下来,百里清如均是按苏怡姜所言,日日按时地给她请安。
只是此时的她怀着孩子,身子已大不如以前,走两步便就觉得疲累。却每日来回奔走在晗安阁与苏怡姜的住处,身子明显有些吃不消了。
这一日,阳光甚好,清风醉人。
靖王府后花园中,花香怡人。
只是这满园花香却也留不住两抹匆匆而过的身影。
“姐,您不用着急,就算是晚了些又有什么?连翘倒是觉得姐您现在有身子本就不该由着那个苏怡姜欺负!”上次了那些话,不过是府内的老人的,她当时觉得有道理,便给了姐听。可谁想的,这个苏怡姜这么过分,日日让姐去请安,却又日日让姐等半个多时辰。
一想到姐面色苍白的模样,连翘心中就止不住的愤懑。姐怀着身子,却还要日日给一个姨母请安,一向护主心切的她自然是气不过。
百里清如微微叹气,她何尝想这样。只不过这几日,那苏怡姜因着自己的乖顺,倒是没再找事了。难得这府内太平了几日,她便是委屈些,也不算什么的。
只是,今早上她却是起晚了,只希望这苏怡姜待会不要因此而生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