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内心反感,表情就冷淡下来,卫嫣倾慕他,怎能看不出来?她是知道赵元不喜欢那种场合的,可是她也有种小女孩的虚荣,想要让所有人看见喜欢的人的优秀,尤其是那些背地议论赵元出身的小人。
她想了想,就道:“你若不愿去,就算了。下月寒食节出来吗?”
卫嫣如此善解人意,反而让赵元生出一丝愧疚,也就点了点头应下了:“寒食节你带些家丁,我知晓一处地方踏青不错,带你去看看好了。”
“那我到时候做些青团和枣饼带来给你吃!”卫嫣的表情也欢快起来,嘴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她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芳绫和芳锦,小声问道:“你会带婢女吗?我让马夫驾车过来,她们就跟我的婢女坐一块儿好了。”
赵元看了看她,摇头:“我自然骑马,你那边就一堆拖拖挂挂了,麻烦!”
这人!说话就不能好听些!卫嫣嗔了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充满了一种得胜的喜悦,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竟然和下人计较起来,岂不可笑?
赵元可是军营的汉子啊,哪里看得懂少女一时晴一时阴的脸色,只当哄好了人,任务完成就好。他感觉就和卫嫣说这么会儿功夫的话,如同挥一百下长戟一样的累,卫嫣却收拾好了心情,愉快地和他告辞,又对吕慧行了一礼,准备走了。
她走到毡子门帘那儿,站了几息,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只见她斜眼睨视着芳绫和芳锦,眼神满是轻蔑和不满:“愣着作甚?没瞧见我要出去,连个帘子也不会打!”
还不待两人和赵元有所反应,她自个儿又不耐烦的摆手道:“算啦算啦,看在大郎的份儿上我可懒得跟你们计较!”然后自己一把掀起帘子出去了。
赵元:“……”
那帘子,实则也挺重的呢。这丫头寻常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果然是在耍他!
“大郎……”芳绫二人惶恐地伏在地上抬头看他,语气怯懦。
赵元原本啼笑皆非的表情在看向她们时,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已经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眉头皱了片刻,又松开,道:“下回注意着些,卫嫣毕竟是客人,咱们家不能失了礼数。”
芳绫还好,芳锦眼眶都红了。
赵元更加不高兴。他这是在提醒她们要做好本职工作么,怎么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啊!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非得好好绕着校场跑个十来圈不可!这么想的时候,某元却完全遗忘了自己只跑了六圈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经历,以及他手底下只有五个人的事实。
他受不了冲她们摆手:“行了行了,我也就是说说,你们去找立春姐姐吧,房间什么不是还安排吗,去吧去吧!”
这下连芳绫都快哭了。两人默默地低头出去,刚才的喜悦一丝不剩。
吕慧从头至尾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身为长者姿容不雅,他非得躺在地上来个捧腹大笑不可呀!这个大郎……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这小子不要说什么心仪之人了,美人对他诉情,完全就是对牛弹琴嘛!
“大郎,你来。”他对大郎招招手。
赵元不满地瞅着他那手势,最近怎么人人都喜欢这么对他?他又不是猫啊狗啊的。不过说到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到吕慧跟前坐下,炯炯有神地看着对方问道:“吕伯伯,石头现在怎么样,可还在府里养着?”
吕慧着实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想到狗身上去了。
他咳了一声,想想道:“立秋替你养着呢,性子很凶悍,也不太听话……”
赵元却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是因为立秋不是他的主人啊,他的主人可是我哩!”
吕慧轻笑:“丢了它五年的主人?”
赵元泪奔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吕伯伯跟他爹一样嘴巴都好毒啊。他郁闷地揪着地衣上的长毛嘀咕:“又不是我不想带他来……阿父不许啊,他连琥珀都没带呢。”
那会儿他们出发的时候正是严冬,琥珀都不一定能熬过路途的艰难,更别提奶狗石头了。到了这边以后,他爹全身心都扑在军队和战事上,还要再跟同袍勾勾心斗斗角啥的,他自己也在努力适应边城,哪里有精力养狗?
不过这会儿就不同了。
他复又打起精神问吕慧:“您觉得军队里多养些琥珀那样的狗怎么样?狗的鼻子灵敏啊,平时能带着打猎,打仗的时候训练一些,还能专咬马腿呢!”
吕慧嘴角都抽搐了:“你这想法,跟家主可说过?”
赵元立刻撇嘴:“您这时候提阿父就没意思了啊……我不是头一个想问问您吗!您就说行不行吧!”
“不行!”吕慧口齿清晰地反对,“咱们这儿又不是绛城大营,时时刻刻都要打仗的地方,哪有时间精力去训练狗去?何况狗再聪明也有限,万一把己方马腿给咬了呢?”
赵元想一想那画面,也不由龇牙咧嘴。唉,他就是想想嘛,这时代有没有热武器,可不得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吕慧正色敲了他一下:“家主难道没有教你,兵者,诡道也,但自来阴谋不如阳谋,以少胜多那不是常理!你与其想那些歪点子,不如好好念念兵书,学一学兵法,好好跟着家主学那用兵之道。”
他说的都是道理,赵元无法反驳,只好乖乖地点头。
吕慧看着他,眼神又柔软下来,温和道:“你这次回来是旬休?我今晚睡一觉,明日去军营找家主,你同我一道回去吧。这府城里虽繁华,到底容易迷了眼。”
赵元想想,待在府里确实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也许还能偷听一下吕伯伯到底和阿父要说些什么。
晚上立春和立夏端了两大碗汤饼来,芳绫摆了一桌的小菜。
赵元拿起勺子舀了一个观察了一下,抬头问立春:“这是甚个馅儿的?”
立春笑盈盈道:“榆钱鸡子肉末的,咱们府里后院儿不是有一棵老榆树么,今年倒抽了新枝子,长了好些榆钱呢,您和先生快尝尝好不好吃。”
赵元便吃了一个,榆钱滋味清甜,鸡蛋肉末香滑鲜嫩,再加上汤饼皮子薄软,果然相当可口。尤其是在春季寒冷的时节,再喝上一口汤,简直暖到心里去了。他吃得连连点头,连小菜也顾不上夹一筷子。吕慧也早就饿了,两人稀里呼噜地吃掉一海碗,又把一桌的菜也吃得精光。
吃罢了饭,赵元看吕慧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忙站起来吩咐立春安排房间。反正将军府里如今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房间多。立春白天早就安排妥当了,就在这第二进院子里的侧厢房,里面的被褥帷帐甚个都换了干净的,耳房里热水都备得妥妥当当。
“就是没个小子伺候。”她为难地小声对赵元说。
赵元摆摆手:“先生哪儿会计较这个,他累都快累个半死……没事,大不了我跟先生一道洗,顺便给他搓个背好了,外头风大,你赶紧回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了。”
立春知道他体贴自家,抿嘴一笑,并不驳他的面子,再者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便带着立夏和两个小丫头去了最后一进,那里有两个会些粗陋武艺的婆子把门,就相当于这将军府的后院。
赵元看着几个女人家进了来之后新盖的垂花门,才溜溜达达地往厢房去,结果在门口正碰上甲逊。他吓了一跳,上下打量这位还穿着黑甲的仁兄,奇道:“你怎地不去休息,在先生门口逛甚个逛?”
甲逊正想事情呢,警惕心下降,也给赵元吓了一跳。他扫了一眼那槅门,支支吾吾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低声说:“我,找吕先生有事……”
赵元嘴角一咧,不怀好意瞅着他:“有事?有甚个事?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正要进去给先生搓背哩,顺便替你讲了呗。”
搓背!?甲逊一张酷脸唰的就红了。
他张张嘴,一不小心就秃噜出来:“你让我去给他搓背……好了……”话音未落,他恨不得一拳捶死自己,怎么就给讲出来了?!
这回轮到赵小元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了。一瞬间啊,他感觉周围的地图都被刷新了!大家懂他的感觉吗?
虽说他身处的世代同性之风盛行,但他长到这么大,还真没正儿八经地见识过呢。从他爹到吕慧到他爹的一堆部曲,再到申世叔,哪一个不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就是甲逊,这家伙从前在府里可没少逗弄过那群小丫头啊!怎么画风突然就转啦!
甲逊窘迫不已,他慌忙捂住赵元的嘴巴急促地小声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也别在吕慧跟前瞎咧咧啊!听到没有!”
看看,连“先生”的尊称都不叫了。赵元一脸“==”的表情任由甲逊捂着嘴巴,骚年你放开我吧,我是很开明的小郎主呀,绝对不会告状哒!
顶多……跟他爹咬咬耳朵。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