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与李奴奴施施然走出镖局,龙壮跟在后面将她们送出了门,对李持盈交待道:“李小姐,既然已经签了契约,也交了订金,那我们会抓紧时间准备的。三天后,也就是三月初九辰时,我们按协议上的时间准时出发。”
“我明白了!”李持盈笑着点了点头。
龙壮又问道:“不知小姐府上在哪里,三日后,镖队会直接去府上去接您的。”
“哦,不用了!”李持盈赶忙回绝道:“到时候我会直接到镖局来。”
李奴奴在一旁叮咛道:“龙总镖头,您多费心了,可一定要护好我妹子的安全呀!”
龙壮拍着胸脯道:“请小姐放心,长安镖局是讲信誉的,这趟镖我会亲自出马,而且镖局内的精英悉数出动,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持盈与李奴奴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两人各自在想心事,都没有说话。
还是李奴奴先沉不住气了,她一脸担忧道:“盈盈,我总觉得你这次的举动有些唐突了!”
“当然荒唐了,为了赚回这次面子,我花了一万两银子。”李持盈有些心疼道:“那可是我攒了这么多年的零花钱。”
“就为挣回一个面子,值吗?”
“当然值了!”李持盈点头道。
“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应该瞒着相王!”
“当然要瞒着了!”李持盈望着李奴奴道:“我父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要知道了,我还能成行吗?”
“可你这么偷偷离家,你父王岂不着急?”
李持盈噘嘴道:“我怎么是偷偷离家?你不是知道我要去潞州嘛。我早就想好了,待我走了之后,你再去给我父王说一声,他不就放心了!”
“出门在外不比在府上,你又是一个人出去,这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李奴奴实在对李持盈放心不下。
“有镖局的人在,能出什么事?”李持盈对李奴奴笑道:“你要不放心,陪我一同去吧?”
“我要能去还用你说?”李奴奴嗔怪道。
……
张宝儿气冲冲回到江小桐的住处,江小桐见他面色不善,关心地问道:“宝儿,你怎么了?”
“气死我了!”张宝儿恨恨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江小桐急了。
张宝儿将回镖局之后遇到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了江小桐。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呢?太过份了!”影儿在一旁忿忿不平道。
江小桐倒没有生气,她只是笑了笑:“宝儿,你没必要生气,她们这么做,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来的?”张宝儿有些不信:“为什么要冲着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所以她们才会冲着我!”江小桐一脸平静道。
“你同意出这趟镖了?”影儿盯着张宝儿问道。
“我……”张宝儿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镖局现在负债累累,宝儿是个顾情谊的人,就算看在龙总镖头的面子上,他也会答应出镖的!”看得出来,江小桐非常了解张宝儿。
“你,你怎么对得起我家小姐?”影儿指着张宝儿怒斥道。
“影儿,你别怪宝儿,这跟宝儿没关系!”江小桐白了一眼影儿。
“难道就这么忍了?”影儿激将道:“小姐,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忍了,但也不能把镖局的生意给搅黄了!”江小桐胸有成竹道:“宝儿,你附耳过来,咱们这么办……”
……
三月初八下午,一只洁白的鸽子在天空盘旋了一圈,落入太平公主府。
一个青衣汉子抚摸着白鸽,从鸽足取下一只竹管,转手递于旁边另外一个汉子:“最快的速度,马上交给魏先生!”
魏闲云是个很稳重的人,这一点在整个长安城里都大大有名。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那里沉思,虽然他如今已位高权重,却并没有什么其它奢侈的习惯。
魏闲云的稳重并不是骨子里带来的,他初来长安的时候,也有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可是经过那一次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刻骨铭心之后,他的未来被彻底毁去了,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魏闲云的稳重总像有一种能够劈开别人眼睛的力量,似乎无论多复杂的事到了他这里,都会一下子变得明白。而在他作决定的时候,那份稳重会让他的决定显得更清晰有力。
那个属下将竹管交给魏闲云之后,静静地站在一边。魏闲云对手下的管理有着他独到之处,就如同他一贯做事的风格:不该用力的地方绝对不用;该用力的地方,也绝对不多用上哪怕一丁点儿力。
魏闲云走到太平公主卧房前,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一些不愉快的东西吐出去。
太平公主出身皇门,是高宗与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太平公主一辈子都掌握着权力,她的母亲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李唐的皇室成员基本被铲除一空,可太平公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现在,她的三哥做了皇帝,她依然位高权重。在外人看来,太平公主应该很少有不满意的事情,但是,魏闲云却很清楚,太平公主永远都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在太平公主看来,文韬武略都远不及自己的三哥李显,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可毕竟还是她的亲哥哥。太平公主不能容忍的是哥哥的女人和女儿,那两个她应该称呼嫂子和侄女的人,她绝不允许让她们骑在自己头上,她要改变这个事实,太平公主不仅有这样的野心,并且也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
卧室里,太平公主正慵懒地斜卧在床榻上,她见魏闲云进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她看得不可谓不仔细,魏闲云依旧那么俊朗清秀,只是皮肤上的气色,再不似原来天然般、恍如无色琉璃般的色泽,而是一日一日,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那么青白下来,变成一面让人看不透的青瓷。
“唉!”太平公主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当年自己那么对他,错了吗?
好半晌,太平公主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魏闲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椅子很豪华,但坐上去他却觉得极不舒服。
“有什么新情况吗?”太平公主和魏闲云说话时,看上去谦逊有礼。但是,魏闲云却能感觉到这种谦逊是高高在上的,就像是一个善良的主子面对自己的仆人。主人愈是谦恭有礼,仆人愈是诚惶诚恐。
“我们花了很大功夫,也没有查出那股势力的来龙去脉,更不用说幕后之人是谁了。”魏闲云淡淡道。
“你来只是告诉我这个?”太平公主皱起了眉头。
“本来,我们已经将人安插进了那股势力的外围,可是他却很快暴露了,估计凶多吉少了。不过,在他出事前给我们传来一个有用的消息。”魏闲云停了下来,他要观察一下太平公主的反应,再决定下面该怎么说。
“你说说看!”太平公主很感兴趣。
“这件事情要从玉真郡主说起……那股势力要在玉真公主去潞州的途中绑架她,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必须要活口。”
魏闲云的话语很简洁,但却能让人听的很明白,这一点也是太平公主对魏闲云所欣赏的能力之一。
“竟然牵扯到了盈盈这妮子,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盈盈去长安镖局是偷偷去的,而且才不过两日,他们就下达了这样的指令,看来他们在长安真是手眼通天呀!”说到这里,太平公主坐起身来,盯着魏闲云:“你是什么意见。”
“龙壮和长安镖局最好的镖师这一次都要出动,那些人想要得手,只凭外围的力量恐怕是不行的!”魏闲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太平公主的问话,却说了一句似乎不相关的话。
太平公主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以盈盈为诱饵,钓出大鱼来,彻底搞清楚这股势力的真面目,然后再消灭他们?”
魏闲云微微一笑道:“还是公主殿下的主意高明,若是殿下决定了,我这就去做准备。”
太平公主的面色平静如水,别人休想从她表情中揣测内心真实的想法:“此事非同小可,你有把握吗?”
在太平公主面前,魏闲云从来不对一件事情轻易下结论,但是,太平公主的话他又不能不答,斟酌半天,他觉得只有这样回答才比较妥当:“我没有任何把握,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魏闲云了解太平公主,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她敢于冒险,也喜欢冒险,这种赌性心理比男人要强的多,眼前这个局面,她一定会同意冒这个险的。
果然,太平公主伸了伸腰对魏闲云道:“你去准备吧,我到相王那里知会一声。”
“去找相王,恐怕……”魏闲云有些担忧。
魏闲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玉真公主这次是私自离家前往潞州,相王李旦对玉真公主宠爱是出了名的,他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同意玉真公主出行。若是玉真公主取消了行程,那这次大好的机会也就白白错失了。
“我这个四哥虽然与三哥同样窝囊,可是我们要与韦氏对抗,还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若此事瞒了他,今后就不好交待了。”说到这里,太平公主胸有成竹道:“我太了解他了,你放心,我会设法让他答应的!”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盯着魏闲云道:“这次你要亲自出马,不仅要利用好这次机会,还必须要保证盈盈的安全,若是弄巧成拙便得不偿失了,你明白吗?”
魏闲云垂首道:“是,属下告退。”
看着魏闲云略显削瘦的背影,太平公主心中十分满意。想要成就大事,手下当然少不了像魏闲云这样既忠心又有心机的人。太平公主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自己那样对他,确实有些太过分了。如果魏闲云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么一定要对他进行弥补,对待手下,光有威严是不够的,有时候还要适当给点赏赐,这才是最聪明的驭人之术。
走出太平公主的卧房,室外突然明亮起来,魏闲云生出一种虚脱的感觉,浑身像散架般乏力,冷汗早已浸了后背的衣衫。每次面对太平公主的时候,他都会产生这种恐惧和憎恶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太平公主谦和的背后,藏着一颗怎样冷酷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