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三十九

虽说陈青松和阿彭他们拦着不让燕王世子上山,但这年轻人关键时候竟还有些威严,两只眼睛一瞪,那三个侍卫立刻就乖乖地不敢废话了,瞧瞧地拉了贺均平在一旁小声叮嘱,“平哥儿你可得仔细看紧了世子爷,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全都要遭殃。”

贺均平一脸和蔼地回道:“只要他规规矩矩的,我自然好生维护着。”但世子爷若是不规矩——哼哼,不待他动手,琸云就有他受的。

三个侍卫立刻就苦起脸来欲哭无泪,拉着燕王世子的手巴巴地劝,“世子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这样的身份,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求不到。那位可是朵带刺的花儿,您悠着点儿啊,千万别没采着花,反被刺叮了满手的包。”

燕王世子的眼睛依旧盯着琸云,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我心里头有数。”说罢,人又颠颠儿地奔到了琸云面前,做小伏低地问:“云妹妹,要不要我帮你牵马?”

贺均平气得胸口顿时飙出一团火,直恨不得在燕王世子脸上给一拳,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他,拳头紧握,发出“咕咕”的声响。燕王世子立刻警觉,飞快地溜到马儿的另一边,恬着脸笑眯眯地寻着琸云说话。

岂料琸云根本就不怎么搭理他,一路上只和贺均平聊天,“……信?我不是每次都给你回了么?”

“可每次都是柱子大哥在说,也不见你跟我说句话。”一说起琸云的回信,贺均平顿觉委屈,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备受伤害的神色,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直看得一旁的燕王世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小子平日装深沉装稳重,连话都没几句,整天摆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而今竟然还会可怜巴巴地跟人撒娇了,这眉眼这神情,燕王世子怎么也没办法把他跟那一动手就要给人开膛破肚的家伙联系不起来。

燕王世子又眯起眼睛偷瞄了琸云一眼,心里想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妞漂亮又火辣,骑着马远远奔过来的时候就跟飘来了一朵红云似的,便是再怎么定力强的男人恐怕都要恍惚一阵,哪里能想到她竟是头杀人不眨眼的母老虎。

啧啧……他越想就越觉得兴奋!

“我要说的还不跟大哥说的一样,哎,小心台阶。”琸云一边走一边提醒贺均平注意脚下,“那个,上回的信我不是亲自回了么?你什么时候来的广元,莫非没有收到信?”

贺均平一愣,旋即苦恼地使劲儿拽头发,“我没来得及看。”他以为那封信一如既往地都是柱子大哥的啰嗦话儿,哪里晓得那竟是琸云回的,顿时后悔得不得了。

琸云笑着挥挥手,“没事儿,晚上我再跟你细说。”

贺均平立刻就高兴坏了。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琸云讲,若不是碍着还有外人在,恐怕早就冲过去拉着她倾诉衷肠了。但他还是没忘了问起琸云出城的原因,满腹狐疑地道:“好好的怎么忽然离开了益州?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琸云顿了一顿,脸上露出无奈神情,“在城里得罪了人,所以出来避一避风头?”

“云妹妹得罪了谁?”燕王世子从马后探出脑袋来,一脸好奇地问:“莫非是新任的益州刺史?云妹妹如何会得罪了他?不过也没关系,以后你干脆来我们宜都吧。有我给你撑腰,保管你在宜都横着走也没人敢管你。”

孟大小姐“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琸云笑笑,朝贺均平看了一眼,低声道:“说起来也是你认识的,就是京城陆家的大少爷陆锋,你不是曾说过那是你远房表哥么?”

贺均平愣了一下,立刻想起许多年前的旧事。他记性实在是好,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琸云提到陆锋时那不同寻常的脸色。他不清楚琸云与陆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瓜葛,可是他却很肯定,陆锋对于琸云来说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陆家大少爷?”燕王世子倒先接了话,大声嚷嚷道:“我晓得我晓得,六月底的时候还来过一回宜都,看起来倒是谦逊有礼的一个人,我父王对他夸赞不已。云妹妹怎么把他给得罪了?”

琸云避重就轻地笑道:“也怪我,偷偷地说他的坏话被逮了个正着。”

燕王世子立刻大笑,“好,好,原来云妹妹也会做这样的事。说老实话,虽说我父王一直在夸他,我心里头可不喜欢那样的。年纪轻轻老成持重,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平哥儿好。”人前人后两幅嘴脸什么的,实在太好玩了。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身上走,刚刚到山腰就被人拦住,瞅见孟大小姐在,这才放行。

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琸云凑到贺均平耳边低声叮嘱道:“孟老爷子这几年身体不好,最放不下的就是小雨。”

贺均平立刻会意,两眼放光地朝琸云使劲儿点头。他倒是还想拉着琸云说几句窝心的话儿,只可惜众目睽睽,尤其是燕王世子一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贺均平终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无奈地朝琸云多看了几眼,柔声道:“我理会的。”

他们四人一进山寨,孟老爷子立刻得了信迎出来,待听得燕王世子亲自上山商谈,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意外,一双锐利的鹰眼盯着世子爷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世子爷这会儿一扫先前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肃而端庄,仿佛忽然间变了个人。

孟老爷子将燕王世子与贺均平请到书房,琸云则与孟大小姐去屋里换衣服。琸云今日这一身大红实在打眼,从进山寨大门起,就一直备受瞩目,山寨里那些没怎么见过女人的汉子们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就连琸云都有些受不了。

“云姐姐——”换衣服的时候,孟大小姐忽然开口道:“那个贺大哥喜欢你。”

琸云手里的动作一滞,旋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回头道:“你才几岁,倒晓得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孟大小姐很不服气地撅嘴反驳,“我当然晓得。那个世子爷嘴里头姐姐长、妹妹短地叫得欢,其实一肚子坏水,云姐姐可千万别信他。”她说罢自己倒先笑起来,掩嘴道:“云姐姐比我可聪明多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对吧?”

琸云没说话,苦着脸笑。她怎么会看不出贺均平的心思,那小鬼只差没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就连孟大小姐这小豆丁都能看出异样,更何况是她,只是,她还完全没有准备好接受另一段感情。

琸云的心情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经历了大起大落,上辈子唯一的感情寄托却被证实只是一场戏,便是再怎么坚强也没办法立刻走出来。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把陆锋当做路人忽略掉,但是,心底深处终究还是横着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骨血里,便是不顾一切地拔出来,也难免留下血窟窿,岂是这几个月就能愈合的。

琸云在孟大小姐的额头上敲了敲,柔声道:“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管。”她想起贺均平,心里愈发地复杂,一方面是对他的愧疚,另一方面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段真诚的感情。贺均平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那个小鬼的脾气和性情,那样的执着而倔强,练武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从未有一日耽误,这一点便是琸云也要自愧不如。

到底该怎么面对他?琸云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好在此番他们出行身上担着差事,琸云琢磨着贺均平也不会壮着胆子跟他说些什么,索性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如寻常地与他相处。她生怕孟大小姐口无遮拦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拉着她在一旁好生叮嘱,孟大小姐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应了。

“云姐姐这样真的好吗?”孟大小姐托着小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琸云,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贺大哥见你对他爱答不理,说不定以为你不喜欢他,还不得伤心死了。”

“我怎么对他爱答不理了。”琸云心里一颤,立刻紧张起来,“我对他不好么?”

孟大小姐摇头,“光瞧见贺大哥摇着尾巴围着你转了,至于云姐姐你,虽说也跟他说了几句话,可到底不如他那样亲近。哎,贺大哥心里头肯定在伤心。”

琸云不说话,斜着眼睛看她,眼神晦涩不明。孟大小姐打了个哈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蹦蹦跳跳地走开了。琸云眯着眼睛看着她出门,心里头愈发地打鼓,她觉得自己心里头乱得很,混混沌沌的找不出一条路来,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她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贺均平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记,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瞪着他看了半晌,旋即又立刻低下头,小声问:“那个……跟孟老爷子谈得怎么样了?”

贺均平靠在她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了,这才不急不慢地道:“刚开始世子爷跟孟老爷子长篇大论地讲道理,说来说去孟老爷子也没表态,后来还是我说您就是不为武山上的兄弟们着想,也该为大小姐想想,他才陡然变色。”

依着上辈子的记忆,孟老爷子不过还剩下四五年的寿命,想来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上次去益州也是为自己求医。老爷子一走,就剩下小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哪里压制得住山上那些蠢蠢欲动的下属们。孟老爷子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留着燕王世子说话吧。

“那——现在定下来了?”

贺均平点点头,“世子爷正与孟老爷子细谈,我便找了个借口出来瞧瞧你。”他说话时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明亮而灿烂,那一瞬间,仿佛四周的空气都明媚起来。

琸云赶紧别过脸去不看他,声音却很还温和,“上回你写信来说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贺均平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来,唉声叹气地纠结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将军府大门口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敢进去找他。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不敢跟舅舅他们提,又生怕我娘知道,你又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他说着话,又眼巴巴地朝琸云看过来,漂亮的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仿佛被人抛弃的小鹿一般可怜。

琸云心里头纠得不行,狠了半天的心,终于还是狠不下来,小声道:“那个吴将军就是上回我们在洪城遇着的那个刁蛮大小姐的父亲?”

“就是他。”贺均平眉头深深蹙起,“他是燕王妃嫡亲的兄长,我偷偷去看过一次,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就是那位大小姐不好伺候。”那个吴大小姐打小就没有母亲教养,性子刁蛮霸道,若赵氏真进了吴家大门,恐怕一天轻省日子也别想过。

琸云笑,“那位大小姐年岁不小了,嫁人也就这两年的事。吴将军若真有心,这点事还能搞不定?若是敷衍塞责,你心里头也就有了数。注意这事儿别传出去就是,偷偷地去寻他说,便是成不了,你也没什么损失。”

她上辈子为了刺杀贺均平做过不少功课,自然晓得赵氏嫁给吴大将军的事,那还是贺均平被找回宜都之前的事了,为了这个,贺均平一直与赵氏不和。这一回他竟能主动为赵氏操心,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上辈子赵氏与吴大将军琴瑟合鸣,成亲后第四年还生了个儿子,比贺均平小了十来岁。贺均平虽与赵氏和吴将军不和,但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却极为宠爱亲近,琸云希望他这一辈子也能多个兄弟,不说相互扶持,至少不会那么孤独。

贺均平闻言,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神色,脑袋一歪,竟然顺势靠在了琸云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道:“还是阿云好,跟你说了一会儿话,心里头就舒坦多了。”

琸云浑身一僵,但终于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笑笑着道:“你这小鬼,差不多就行了啊,还不赶紧起来。”

贺均平只是笑,歪着脑袋看着琸云,眼神温柔得像缓缓飘落的羽毛。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还是没有好,快崩溃了。

话说感冒一定是最让人没有形象的病,一个劲儿地擤鼻子实在太糗了有没有,今天都用了两卷纸了,喝下去的水都通过这种渠道出来……

PS:

推荐朋友的新书,也是我很喜欢的故事,法医与刑警队长探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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