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通道比苏尘儿想得还要奢华。
约莫两人高的石壁,及目所见处都铺满了厚厚的白虎皮,仿佛整个森林的老虎都被收罗在此处,然后匍匐在脚底。裸足微微陷入,不像踏在地面,倒似走在云里一般。
洁白。柔软。倒也使得苏尘儿的行走没那般艰难。
双腿酸麻,膝盖针刺般地疼,苏尘儿只能扶着墙壁,缓慢地往前挪动。每一次的落脚,便如踏在刀刃上,搅得整个筋脉骨都缠在一处,轻轻一扯便连着血肉般的疼。
苏尘儿轻轻叹了口气,额际的汗水濡湿了睫毛。那漆黑如墨的眼底却平静得没有波澜。
索性通道并不长。
当苏尘儿转过一个弯看到眼前出现的另一个石室时,眼底难得泄露出一丝放松的情绪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压制腿上泛上来的不适,挺直了背脊,往前缓步迈去。
石室如灯火辉煌。
那拱顶中央,竟镶嵌了一枚如拳头大的夜明珠。然后便是一圈又一圈鹅蛋般的夜明珠围着这颗价值连城的主珠散开来,布满了整个宏顶。
入目皆是雪白。
苏尘儿的视线,在踏入石室的一刹那,便落在了石室里的那张巨大的白玉塌上。
那微微散发着柔光的玉塌上,铺上了同样巨大的白狐皮。边缘处,则有薄薄的白色帷帐垂下来,遮掩住了玉塌上的景致。
苏尘儿眼中神色微动。
这番一路行来,不难看出其主人在住处千金一掷的豪气。何况,很多纵是有钱也无法得。
比如那些遍地的白虎皮。比如满室不要钱般的夜明珠。
以及眼前的巨大白玉榻,还有这更为罕见的、不知缝制了多少张珍贵白狐皮毛的铺榻。
白帐里的人影在此时微微晃了晃。
似乎是悠悠转醒。原先斜躺在玉塌上的身影缓缓起了来。
苏尘儿略一踟蹰,便轻轻开了口。声音在安静的石室里响起。
“鬼医姑娘。”
温润。清凉。带着如玉般的质感。
对方偏头望过来。
苏尘儿微微低着头,并不直视玉塌上的人,却也感觉到有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安静重新缓缓流淌在石室内。
片刻。
一个轻柔短暂的笑声响起。白帐里的人终于出了声。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传说中江湖第一美人是何模样。”
苏尘儿依言抬起了头,望向玉塌。
帐中人似端详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美若天仙。难怪阿奴竟将你带了进来。”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丝抱怨道,“这死丫头,愈发不知分寸了。”
“阿奴姑娘只是同情我罢了,还望鬼医姑娘莫要怪罪。”苏尘儿说着复又低下头去。
对方却没有再接这个话题,玉塌上没了声音。
苏尘儿只好斟酌着重新开了口,将这次的目的说了出来:“鬼医姑娘,此次前来,是为了替夫君求医,还望姑娘援手,苏尘儿感激不尽。”
这回玉塌上的回答接得挺快:“我为何要帮你们?”
苏尘儿低着头,略一沉吟,便道:“素问鬼医姑娘救人的规矩,苏尘儿不敢打破,侥幸入得鬼医窟。虽是借了阿奴姑娘的手,却也算是符合了罢?”
玉塌上的人重新静默了下来。再开口时,声音低低,似是自言自语,语气不悦:“死阿奴。”顿了顿,忽对苏尘儿道,“若是我反悔了呢?”
苏尘儿没料到鬼医竟然说出这般话来,原先想好的说辞不免在喉咙哽了哽,再出口时,已是换了话语道:“还望鬼医姑娘施以援手。不瞒姑娘,苏尘儿方与夫君成婚,若是得姑娘所助,实在感激不尽。”
对方闻言,沉吟了一番,忽然开口轻笑道:“你求我呀。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便也答应了。”
那笑声在帷帐处悠悠晃荡,语气漫不经心。
苏尘儿微微一怔。
然后,抿了抿唇,缓缓跪了下来。
甫一触到地面,那本便难以忍受的膝盖处疼痛如潮水般漫上来。
苏尘儿神色极快地闪过一丝痛苦,复又压抑下去,重新恢复了平静,然后缓缓俯下身去。
“苏尘儿求鬼医姑娘救夫君一命。”
一双白皙的手忽然从薄帐内探出来。撩开了帐子。
下一瞬,一只白如雪的玉足落在了玉塌前的地面上。精致的脚踝处,缠了一条赤色红线。
落地无声。
苏尘儿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赤足。
脚趾圆润小巧。大大方方地落在眼前,没有丝毫别扭。
只一怔之间,下颔处便忽然落了微凉的纤指。
苏尘儿的头,缓缓被抬起来。
素白的衣摆。然后是被银色腰带束着的纤腰。再上去,便是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同样纤细的锁骨。
最后落在眼中的,是洁白如月色的容颜。
华以沫微微眯起眼。卷翘的睫毛眨了眨。脸上忽然有了笑意。
指腹缓缓抚过苏尘儿的下唇沿。
苏尘儿神色不变,看不到丝毫不满,顺着那手指抬起了头,仰视向眼前女子。
“唔。那你要付出什么来交换呢?”
眼前的人儿眯着的眼里有着晶亮的神采,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苏尘儿,缓缓道。
“只要阮家堡能为鬼医姑娘做到,必尽力为之。”苏尘儿直视着对方,神色温润,眼里却清冷得望不见喜怒。
对方偏着头思忖了会,唇角依旧噙着笑,望着苏尘儿,状似疑惑道:“若我不想要阮家堡为我做什么呢?”
苏尘儿垂下眼。顿了顿。再抬起眼时,已是一片坚定:“苏尘儿能为鬼医姑娘做到的,也必尽力为之。”
华以沫闻言,愉悦地笑出声来。手指缓缓从苏尘儿的下颔收回。
“果然是个伶俐的人儿呢。”
顿了顿,忽然正了脸色道:“若我要你呢?”
苏尘儿沉默了片刻。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华以沫笑声愈发愉快,将右手覆盖在苏尘儿的脸上。
那精致如画的沉静面容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变化,复又没入深处。
苏尘儿任由对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在外面淋了些雨罢。”华以沫的手抚过对方的轮廓,感受着指尖微微的湿润清凉,“哎。若是把我的地方弄脏了,可不好。我会不高兴的。”华以沫望着指尖的晶莹,并不看苏尘儿。状似烦恼道。
苏尘儿的眼底神色沉了沉。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眼前的人儿放下自己的手,对着自己缓缓道:“这衣服太脏,便脱了罢。”
苏尘儿的手指落在自己衣带上时,还是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然后,没有犹豫地将衣带扯了开来。
脸色不变。动作虽然缓慢,却并无扭捏。
天青色的衣裙,缓缓飘落在地。
苏尘儿站着的身子忍不住因膝盖处的疼痛有些摇晃。
华以沫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石室里。
一时笑靥如花,容颜美好。
下一刻,她轻轻伸出手,推向咬着牙试图努力压下疼痛站稳身体的苏尘儿。
如一片薄纸跌落尘土。
仅着白色亵衣的苏尘儿,没有防备地倒下。
额际的薄汗迅速沁了出来。唇角也在那一瞬咬出了血。
撞在地上的腿脚剧痛。
苏尘儿脸色泛白,睁开眼睛时,漆黑的眼里却没有恼怒的情绪,只有掩不住的痛意微微溢出来。
华以沫笑着蹲下身子,素白衣摆垂在地上,以及那一头乌如墨色的青丝也温柔地铺散在白色虎皮之上。
“呀,没有生气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苏尘儿耳边响起。脑中的嗡嗡声终于一点点褪去。
苏尘儿抬眼,望向华以沫。
“真是漂亮的眼睛啊。”华以沫望了会苏尘儿,忽然伸出手去抚摸苏尘儿的眼,“真好,现在是我的了呢。”
苏尘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一抹冰凉落在自己薄薄的眼皮上,有寒意渗进来。
与此同时,华以沫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从此刻起,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我的。”顿了顿,“如有背叛,必毁之。”
话语轻柔,却认真到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