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罢。『雅*文*言*情*首*发』”有女子清淡的声音响起。
“是,冷堂主。”丫鬟点了点头,担忧地又望了一眼对她们恍若无闻的楼主,转身离了开。
被唤作冷堂主的女子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酒瓮,伸手拂过石凳,在灵岚身旁坐了下来,安静地望着灵岚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早先便劝过你,这方法不好。明明这般洒脱的性子,一遇上那人,怎都变了。”顿了顿,“和那时候一样。”
灵岚并未开口,依旧专心地喝着酒。
女子却自言自语起来,声音如同微拂的夜风:“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天逸这家伙能再弄一副忘川汤来,然后逼着你喝下去。倘真能两相忘,倒也极好,如何会至于此境地?你现在想把自己灌醉,又有何用?你自己选择让她知道你想让她知道的记忆,这般模样,可是又后悔?”
女子话音方落,酒瓮砸在石桌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灵岚缓缓松开抓着酒瓮的右手,抬头望向眼前女子,压着声音道:“我没有后悔!”
声音微微的沙哑,语气坚决。
顿了顿,灵岚的声音轻下去:“我只是……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落剑的速度那般快,那般稳,好像我真的是她的敌人……”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冷堂主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忘川汤的功效,天逸早就同你说过。世间情缘如梦,当一切无痕无迹,不过尔尔。她待你这般冷情,也是自然。”
“可是……可是……”灵岚说着,神情有些怅然,剩下的话语消弭在唇间。
“可是你不舍得,对不对?”女子将话接了过去,声音冷淡,“不舍得,也要舍。如今你将那册子里关于你与她的纠葛尽自删去,只留下你与她的仇。灵岚,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莫不是打算死在她手中?”
灵岚听到对方的话语,声音一窒,唇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却尽是苦涩意味。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你莫要问我……”
冷堂主闻言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问道:“如果……白渊能恢复记忆,你可想要?”
“不!”灵岚拒绝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之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眉头紧锁,咬着唇道,“她不会恢复的……忘川汤是无解之药,七情六欲,皆若忘川之水而逝,浮生一梦,再不可寻。怎可能……恢复?”
说到后来,灵岚的话语低下去,放在石桌上的手跟着攥紧。
“你其实是怕,让白渊再次做出选择罢。”冷堂主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灵岚,眼底滑过一抹叹息,“怕她再次选择责任,而非私情。然后抛下你。”
这一次,灵岚猛地睁开了眼睛怒视向对方,染了酒意的眼底有水雾漫开来,出口的声音却寒气万分:“冷千影!如果没事的话,请出门左拐,回你的冷竹堂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被灵岚连名带姓直唤的冷千影神色依旧从容,淡淡道:“是不是戳中你的痛处了?早知如此,.还有,你不用赶我。我过来自是有事。”
“有事快说!”灵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鼻子的酸意,转而垂下眸去。
冷千影瞥了灵岚一眼:“我本来是想过来同你说,然而你现在这模样,显然是纵酒过度,想必也没心思理会这些。还是明日再同你说罢。”
说着,冷千影自石凳上直起身来,抬头望了眼月色,淡淡道:“这般好的月色,真是可惜了。与其喝酒,不如好好想想。醉不过一时,哪能撇得下苦痛呢。”
言罢,转身朝外走去。
灵岚自始自终一直低着头,坐在石凳上良久。脸上神色被阴影笼罩,瞧不分明。只能看到那低垂的眼眨了眨,睫毛颤动。
然后一滴水落在石桌之上。
接着,是如串珠般的水滴,轻轻落下来。惊不起任何尘埃。
依旧是静谧的夜,听不到其余声响。
只有月光温柔地撒下来,给低垂着头的人儿背影,披上一层银辉。
有小片的水渍,在灰色的石桌上安静泅染开来。
怎么可能……不害怕。
对灵岚而言,那些记忆远得如同像是上辈子的事。又近得好像才过去几个时日。
被自己深刻铭记的点点滴滴,都在心底蛰伏,即便自己如何压制,也在等待着时机随时扑出来,缠住自己。
曾经能被自己拥入怀里的女子,如今却连一声名字都也喊不得。
那细长冷淡的眉眼,也曾漾起柔柔情意,在被自己逗弄的时候,会染上一层隐秘的薄羞。
日子温存而安静。两人执手望着日升日落,看朝阳燃遍,夕阳低垂。
而如今所有低诉的情语,却尽诸付了空。再也寻不得。
寻不得,寻不得。心里空得仿佛能听到自己记忆的回响。都是酸涩的味道。
甜蜜与痛苦。最后都只剩下了……泪水的酸涩。
眼泪自脸颊迅疾地滚落。与原先的澄清酒液混在一处。
皆是满满醇香醉人。
没有人闻得到,心底溢出铁锈般的鲜血气味。
翌日。
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秋意晴朗的天空,广阔得不像话。
半梦半醒间,华以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肚子上,然后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自己的脸颊。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松鼠。那小家伙小小的眼睛瞥了华以沫一眼,然后自她肩头重新蹦回树上,一溜串地爬了上去,徒留下被她惊醒的华以沫。
华以沫无奈地摇了摇头,侧头望向依旧靠在她肩上熟睡的苏尘儿,目光柔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她伸出空着的右手,将苏尘儿微乱的鬓边青丝拂至肩后,缩回来的手指,悄然滑过苏尘儿光洁精致的下颔。
触手温润。
目光正流连间,耳边已落了一声轻响。有树叶的簌簌声传来。
华以沫抬头望去,见白渊已从对面的树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向她们。
“醒了?”白渊说着,瞥了一眼兀自熟睡的苏尘儿,又道,“你将苏姑娘唤醒罢,我先去取些水,等会我们就出发。”
华以沫点点头,目送了白渊远去的背影一阵,然后回过头来,视线重新落在苏尘儿身上,唇角弧度愈发大了些。
只见她眉眼笑意轻盈,下一瞬已低下头去,覆盖住了苏尘儿的微抿的薄唇。
然后牙关开阖,轻轻咬住了苏尘儿的上唇,厮磨起来。
苏尘儿是被唇上传来的异样所吵醒的。
意识渐渐拉回,面上温热呼吸扑洒,有馥郁药香将自己包裹,令人安心。然而唇上,却有酥麻与微痒感传来。
睁开眼时,映入眼底的,是某人半阖半开眼底泻出的笑意。
时间有片刻的停顿。
苏尘儿乍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华以沫瞧见苏尘儿如愿地睁开眼睛,方才直起了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苏尘儿的唇。
而苏尘儿望着华以沫眨了眨眼,眼底的清明才一丝丝回归。
华以沫的声音则在此时响了起:“尘儿睡得可还好?”
苏尘儿抿了抿唇,觉出唇间的湿润,眼底有赧意一闪而逝,出口的话语却依旧淡然:“还好。”
“那便好。”华以沫绝口不提方才的轻薄之事,只笑道,“白渊去取水,很快就回来。你我先起来罢。”
说着,华以沫率先站了起来,然后微微俯□去,朝苏尘儿伸出手。
苏尘儿瞥了华以沫一眼,顿了顿,方扶着华以沫站了起来。
华以沫见苏尘儿并未怪她,脸上笑意愈浓。握着苏尘儿的手愈发紧了紧。
两人起身不久,白渊便回到了原地,将手中水袋递给两人,淡淡道:“上路罢。”
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苏尘儿注意到白渊有些疲意的脸色,猜测对方应是一夜无眠,什么都没有说,走在华以沫身旁开始了赶路。
而另一边,同样一夜无眠的灵岚,在房间里再次迎来了冷千影。
“冷堂主大清早便找了过来,究竟是什么事这般重要?”灵岚靠在木榻上,神色平静道。
冷千影抬头扫过灵岚的脸,缓缓开了口:“楼主酒可醒了?”
“托冷堂主的福,醒了。”灵岚身上赤黑衣袍垂地,衬得苍白的脸色愈发白。
冷千影的眉微微蹙了蹙,语气放缓和了些:“你伤势太重,等会事毕让天逸瞧瞧罢。”
“嗯。”灵岚随意应了声,对此事有些不在意,只催促道,“我没事,你且说罢。”
冷千影这才正色道:“昨日秋丫头带回了一个女子回白虎堂,在那人左肩发现了血色火焰印记。”
灵岚闻言微微一怔:“血色火焰印记?你……确定?”
“我本也是不信。”冷千影解释道,“因此得到消息的那刻特意自己去瞧了。的确是血色火焰印记不假。”
“难道是她……”灵岚有些讶色地蹙眉自木榻上站了起来,顿了话头,片刻后忽道,“我要去白虎堂一趟。你也一道罢。”
说着,灵岚随手取过木榻边上的面具戴在脸上,然后迈开脚步踏出了房门。
白虎堂。
阿奴气呼呼地坐在房间里床上,指着桌边女子恨声道:“你到底想要如何?你已经监视了我一个晚上了!你不知道这样会害我睡不好么?”
女子偏过头来,视线凉凉地扫过阿奴:“你睡得不是挺好的?我看得很清楚。”
阿奴脸色一僵:“你连我睡觉都监视么!”
“我自然是担心你睡得不好。”女子神色漫不经心,一手撑着腮,一手望着阿奴道。青丝滑落肩头,衬得女子愈发唇红齿白。
阿奴闻言,一时话头有些哽住,顿了顿才丧气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肩头那什么印记怎么来的……为什么来一个要看一个,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子……这样子……”阿奴脸上神色浮现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嗯?”女子提了提声,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自己的疑惑。
“这样子……对女子名节影响很大!”阿奴的脸微微涨了红,神色变成了羞愤,“万一我嫁不出去,谁负责?”
女子眼珠转了转,神色也跟着正经起来,似乎是为了配合自己说得话:“原来是担心这个。那……可是要我负责?”
言罢,女子抬眼望向阿奴,眼底缓缓沁出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迫不及待想写相杀的戏码了……
觉得完结后一定要给白灵写篇番外!!!
ps:昨天从学校回家,人多到差点累死在路上!所以没有更新,望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