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男子轻叫了一声。女子猛地转头看去,正看到一根针系着银丝直直地穿透毒雾,准确地刺向男子喉咙。
女子大吃一惊。只见男子迅速地往后仰去,在空中翻了个身,避开了那枚针。然而他脚步方落地,那针似长了眼般折返而来,男子脸色一变,眼看就要被针尖擦到,手臂上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都被扯得往旁边飞去。
原来是女子见势不对,伸手去拉了男子一把,才助对方堪堪避开了毒针。
而男子趔趄脚步稳住的同时,一个白色人影从毒雾里破开来,白皙手心一掌拍在男子肩头。一声衣帛撕裂声清脆响起,男子衣袖一断,被拍的从女子手里飞出去,“砰”地摔在地上。
女子见华以沫右脚前迈,要追击而去,连忙丢开了手里男子衣袖的一块残布,柳眉倒竖,低喝了一声“看招”,便朝对方背后攻去。
华以沫似是料到女子反应,极快地转过身来,一掌对上了女子的右手。两人距离极短,女子只觉掌心一痛,翻了身便往旁边闪去。
华以沫轻笑了声,随手将夹在指间的三根银针甩到一边,淡淡道:“还想将人从我手中带走么?”
女子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望见掌心的三个小孔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身后男子已在这档口站起身跑到了女子身后,此时也看到同伴的伤口,神色一变,
女子面容严峻地望着华以沫随意地望着他们,低声朝身后男子道:“银针有毒。此人不好对付。”
“嗯。”男子点头,额头沁出了些冷汗。方才那针的速度快到让他诧异,加之收放自如,角度狠毒刁钻,辅以毒雾遮挡,还未摸透对方的底子,自己这边的两人却已经颇费了好大气力。谁知道那针上的毒会厉害到什么程度。他可不想为了追一个女人,就莫名其妙地送了自己的命。加之女子又中了未知的毒,需要医治……这般想着,男子出声道:“我们不如先回去,将此事告诉妈妈,再作决定。甘蓝短时间内也不至于跑太远,凭红魅馆的情报找到也不难。你的伤要紧。”
男子方同女子说完,这边华以沫已冷冷勾了唇角,戏谑道:“怎么不过来了?我这还有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招待两位呢。”
女子咬了咬唇,忽朗声道:“你到底何人?竟使得这般阴险毒术。甘蓝乃是我红魅馆的人,何必与我们为难?”
华以沫闻言,不以为然地开了口:“何招不杀人?我本是使毒之人,谈什么阴险不阴险,岂不可笑?至于为何插手……”华以沫的语气来带了些揶揄,“我乐意,不行么?”
“你!”女子双目一瞪,眼底有怒意闪过。
“姐姐,莫要冲动。”男子伸手扯住了女子衣袖,朝她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华以沫,阴着声音朝甘蓝道,“算你动作快,找到了傍身的树荫。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等着罢!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男子又拉了拉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最后望了甘蓝一眼,便带着女子一个跃身,消失在身后拐角的小巷处,不见了踪影。
“咦,走这么快?”甘蓝从华以沫身后走出来,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轻松地笑了笑,“早这样不就好了嘛。”说着,她转身望向华以沫,正欲开口道谢,华以沫却脸色一白,随即偏过头去,捂嘴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两个声音同时有些急切地响起。
苏尘儿蹙着眉极快地扫过甘蓝搀着华以沫另一边的手,一时也顾不上计较,语气里染了担忧道:“可是伤发作了?”
华以沫压下了喉咙里的咳嗽,唇间染了鲜红之色,有血腥气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她擦过唇角的血迹,朝苏尘儿安抚地咧了咧唇角:“还好。只是动了些真气,体内气血有些翻涌。尘儿莫要担心。”
苏尘儿抿了抿唇,扶着华以沫的手愈发紧了紧,出口的语气有些复杂:“都吐血了,我如何不担心。”
华以沫闻言,唇角笑意愈发明朗,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覆盖住了苏尘儿的手背。
一旁的甘蓝眼底闪过光彩,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抹崭新锦帕,伸手便往华以沫唇角拭去。
华以沫一时没有注意,眨眼间对方的锦帕已擦过自己鲜红的唇,忍不住一怔,下一刻连忙按住了甘蓝的手,余光顺势瞟过苏尘儿沉凝的神色。
甘蓝抬头与华以沫的视线对在一处,舒朗地笑了笑道:“你受伤了。”
“给我就好。”华以沫说着,从甘蓝手中取过那一方锦帕,将唇角血渍拭了干,才重新站直了身子,将甘蓝的手不着痕迹地挣脱了道:“那两人也是红魅馆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引来对方这般?”
甘蓝放下手,笑得眉眼都有些弯起来:“我只是闲得慌,逛到妈妈的院子,然后不小心嘴馋将她珍爱的东西吃掉了。我担心她生气,就逃出来了。”
华以沫闻言,抬眉不解道:“什么东西?”
甘蓝的眼珠转了转,明眸皓齿的容颜晃得人眼花,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青纹果。”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好像是五纹的。”
华以沫闻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这都敢偷吃?”
“我怎知道这东西这么珍贵,只是瞧得特别可口便是了。”甘蓝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枉费我为红魅馆招揽了那么多客人,竟为了一个果子要找我算账。真是人心喂了狗。”
华以沫无奈地扫了甘蓝一眼,不再做声。
倒是一旁的苏尘儿,忽然插了口,正色道:“你为何会知道寒毒?”
听到苏尘儿提及,华以沫也反应过来,目光望向甘蓝。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甘蓝身上。甘蓝眨了眨眼,指了指华以沫,神色坦然道:“这不是很显然吗?华公子身上温度,可比第一次见面冷得多呢。何况脸色又很是苍白。甘蓝碰巧懂些医术皮毛,才妄自猜测。看来蒙对了?”
苏尘儿望着甘蓝,神色深邃,眼底有一抹疑虑。片刻后,她又道:“那你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嗯?”甘蓝扬了扬语调,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尘儿,“我方才说了许多,不知柳公子指的是什么?”
闻言,苏尘儿的目光扫过去,眼底带了冷凝之色,望得甘蓝投降道:“柳公子别这般瞧我,甘蓝说便是。”说着,甘蓝在两人的注视里,缓缓开口道,“华公子所中寒毒,甘蓝自是不清楚是什么。不过……天下寒毒,万变不离其宗。这方法,也不是没有。”
“是什么?”苏尘儿平静的面容下,眼底有波光一晃而过。
甘蓝的目光缓缓扫过华以沫与苏尘儿两人,一字一句道:“阳心草。”
阳心草。说是草,其实是一种花,只是十年才开,寻常时候不过是一株草的模样,成长条件极为苛刻,过热过寒都易死亡,因此只分布在气候极佳的花城西边区域。花呈火红之色,枝长叶阔,草叶青中带黄,有异香飘散。此物十分奇特,其叶性寒,其花却性热,因数量极少,不常为人所知,却也不算特别珍稀的入药之物。
因此当甘蓝说出这名称的时候,纵是华以沫,也微微愣了愣。
半个时辰后。华以沫与苏尘儿暂时改变了离开主意,来到了花城西边。
“阳心草即便在花城长势也不如何,我记得曾在这里看到过,你们记得找得仔细些。”甘蓝的眼睛缓缓寻过身前一大片花草,口中嘱咐道。
华以沫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疑虑,身边的苏尘儿已先她一步沉吟着问出了口:“这阳心草对寒毒有奇效,甘蓝姑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甘蓝的手拨开身前的草叶,闻言脚步一顿,片刻后眼也不抬地解释道:“以前听一个客人说起过。身为红魅馆的前任花魁,莫要小瞧了我。虽不知真假,但也不妨一试。不是么?”
苏尘儿的眼底依旧有着怀疑,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视线注意着草丛。忽然,她的目光一顿,随即低低俯身下去。
“找到了。”
阮家堡。
管叔快步迈入院子,迎面一个丫鬟惊讶地走上前,朝管叔福了福身:“管叔有事?”
“少爷在吗?”管叔的眉紧紧皱着,出口便问道。
“嗯。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丫鬟低头禀报道。
“好。”管叔随口应了,边往前走边道,“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我找少爷有事。”
“是。”丫鬟点点头,目送着管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少爷。”管叔将门关好,抬头望见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阮君炎,语气颇急切地出声唤道。
阮君炎听到声响,方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管叔。
“少爷,出事了。”管叔的眉拧着,快步走到阮君炎身前,低声道,“易远的尸体不见了!”
闻言,阮君炎的神色一怔。片刻才消化过来这个消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语气惊诧道:“不见了?什么意思?”
“方才守卫来报,说尸体凭空在地窖消失了。目测应该是昨晚的事。”管叔说话的时候眉头一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可惜堡主同雷堡主离开了,还没来得及让他知晓这件事,因此我才来找的少爷。”
“昨夜可有什么异常?”阮君炎追问道。
管叔思忖了片刻,方迟疑地摇了摇头:“据守卫说,并无什么异常。堡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易远尸体的情况,因此人手方面也十分严谨。不过……昨晚两队人交班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有短暂的空档出现。”
“什么?”
“两队里有人因一些小事发生了些摩擦。”说到这,管叔的目光有些闪烁,望了阮君炎一眼,方踟蹰道,“是关于你与苏小姐之间的争执。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阮君炎一听此话,沉默着不再追问。半晌后,才道:“带我去看一看。”
管叔脸色沉重地点头应了。
当两人来到之前存放易远尸体的地窖,阮君炎缓缓走到临时搭建的木台边,视线缓缓扫过那一人长宽的木台,很快便停顿了住。
管叔知晓阮君炎也注意到了,在身侧开了口道:“我猜测应该是什么药所致。毕竟若是将尸体带走太过麻烦,就地毁尸灭迹才是刺影楼的惯常手段。这里……”管叔上前半步,指着木台边缘的几块淡淡炭黑印记道,“应该是药物所致。”
“嗯。”阮君炎颔首应了,忽道,“昨晚接班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更时分。”管叔道。
阮君炎眼底闪过沉吟之色,随即似想到什么般,神色突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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