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一会儿,被子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等哥回来了再说。”
无双见他肯说话了,又多说了两句:“小白,黑手党的事情太多,墨晨忙不过来,老大的工作,你先接手了吧。”
“等哥回来,他会做。”
无双压抑着叹气:“小白,你总要吃点东西吧,要不然等老大回来了,他会心疼。”
“等他回来了,就让他疼。”
“我就在这等着他,你出去,被在房间里待着。”
把他哥的气息都赶跑了。
房门被关上,墨小白从被子中探出头来,一个星期前还光鲜亮丽、风流妖孽的男人,原本那张令众生倾倒的绝色脸蛋,此时已经枯黄干瘪,双颊凹陷枯槁,眼眶四周泛着黑青,两眼空洞洞地盯着窗外。
乍一看,宛如一个从棺木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哥,你希望我给你报仇吗,等你回来了,我就给你报仇。
叶薇推门而入,墨小白蹙了蹙眉,怎么人人都要来他哥的房间?人人都要来分走他哥的气息?
“出去”
叶薇不恼不怒,看着这样一个憔悴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墨小白,不吃不喝,死定定地躺着,她心酸之余也有一丝愤怒。
不去查是谁害了老大,不去给老大报仇,他就这么躺着算什么?难道没了老大,他还不活了?
叶薇本想斥责他一番,可见到这样的小白,她的那丝愤怒也没了,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眼眶泛红,拉出他的胳膊给他注射了一支安眠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白,睡一会儿吧,说不定能在梦里见到老大。”
墨小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深夜,点点星光透过窗户照进漆黑的房间,墨小白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到墨遥趴在床上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淡淡的悲痛,墨小白欣喜若狂,一下子坐了起来。
“哥,你回来了?”
“嘻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肯定会回来,我一直等着你呢!”
他伸手去抱墨遥,却扑了个空,又抱,又扑了个空,墨小白疑惑,墨遥没有动啊,他为什么抱不到?
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摸,却空空的什么都摸不到,墨小白急了,“哥,我为什么碰不到你?”
墨遥看着他不说话,墨小白蹙了蹙眉,随后轻笑了一声,“哥,我是在做梦对不对?妈咪说的还真准,我果然梦到你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哥,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我好想你”
眼泪漱漱而下,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眼睛已经干涩得流不出泪来了,可一见到墨遥,委屈和泪水一同涌来,止都止不住。
“哥,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你怎么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不要我了。”
挂着泪水傻笑。
“哥,你看我都忘了,不怪你,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你怎么来找我呢?”
“哥,你怎么不说话?我以后每天都让妈咪给我注射安眠药,你每天都来梦里面找我好不好?”
“哥,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哥,你说话啊,虽然是梦里,可这房间还是空空的,我害怕。”
“哥……”
墨小白期盼地看着墨遥,撒娇地抱怨着害怕,他是真的害怕,没有了墨遥的房间空荡荡的,他整个人也空荡荡的,没有了知觉,没有了灵魂,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墨小白眼睛里企盼太过脆弱,墨遥心如刀绞,他看着墨小白,沉定地说道:“小白,你不是在做梦。”
墨小白兴奋不已,这么多天,他终于又看到墨遥,听到墨遥的声音了,即便是在梦里……
什么?
墨小白疑惑地看着墨遥,“哥,你说什么呢?不在梦里我怎么会碰不到你?”
墨遥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沉痛。
墨小白慌忙拿过针头狠狠地往自己胳膊上扎,墨遥阻挡不及,鲜血顺着毛细血管流出来,墨小白一阵疼痛,但针扎的痛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般的疼,他本就憔悴不已的脸色更添了一层孱弱的苍白,颤抖地看着墨遥,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
“哥,我没在做梦,那你……是鬼吗?”
夜,沁凉如水。半轮杏黄色的月亮在云层中穿梭,时而悄悄地探出头窥视这尘世的离合与悲欢,将朦朦胧胧的月光偷偷地斜洒入窗子,给这黑漆漆的房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色,晦暗而飘忽。
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个影子,一个轻喘浮动,一个静如鬼魅。
墨小白压抑地轻喘,犹如一个彷徨无助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看着墨遥,一眼不眨,仿佛眼前的墨遥是一根羽毛,他的呼吸只要稍稍重一些,就会把它吹走。
是鬼吗?这些天墨遥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他看着墨小白一次次地潜入深海,盲目而绝望地搜寻他,看着墨小白一天天地躺在床上,颓废而憔悴地思念他,看着墨小白自我放逐,日复一日的……枯萎。
曾有多少次,他就站在墨小白的面前,大声喊着:小白,别慌,哥哥在,就在你眼前。可无论他怎么喊,他的宝贝都听不见,回应他的只有被子里低低的呜咽声。
小白,哥哥在。
曾有多少次,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墨小白憔悴的脸庞,温柔地低喃着:小白,别哭,哥哥在这里,就在这里陪着你呢。
小白,哥哥在。
曾有多少次,他深深地凝视着墨小白空洞的双眼,轻声重复着:小白,别怕,哥哥在,就在你的身边,一直在你的身边呢。
小白,哥哥在,一直都在。
小白,好好活下去。
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
从此,天人永隔。
他的声音再也传不进墨小白的耳朵,他的手再也触摸不到墨小白的脸庞,他的身体再也感受不到墨小白温热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无法再把他的宝贝搂在怀里呵护一辈子。
他只是个鬼魂,无知无觉,四处飘荡。
他从小受过严酷的训练,不信神灵,不信上帝,不信鬼怪,只信自己,信兄弟,信强权。可事到如今,却容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