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自从泠霜那一番肺腑之言的畅谈之后,额吉娜果然不同了许多。首先是傲慢的态度收敛了不少,因为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从偏远乡间来的‘表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即使态度不那么唯唯诺诺些,至少她身上几十年来习惯了的倨傲和盛气凌人必须敛藏起来。其次是也不再故意刁难下人,与刚来那天动不动就摔杯子砸碗的架势比起来,如今可谓是得体得多了。

虽然,额吉娜仍旧对她怀有敌意,但是至少,已经肯听她的劝,所以,泠霜也感到比较欣慰。为了让额吉娜安心些,泠霜与段潇鸣谈了一次,希望他能尽量抽出时间多回府,她很理解额吉娜千里迢迢冲破一切阻挠来找心上人的心情,不管段潇鸣接不接受她,至少多回来能让额吉娜看到他,这样也能对她起到安慰的作用。

从一开始以为是袁泠霜故意把段潇鸣支开不让自己见到他,到慢慢地明白其实段潇鸣是真的忙,忙到很少回府,有次她肚子饿去厨房想找些吃的,听到厨娘们正在忙活升火做宵夜,说段潇鸣刚回来,她开心地立刻跑去找他,站在书房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袁泠霜低低的说话声。

“这世间的女子,不管多么尊贵,不管多么富有,不管多么优秀,当她遇到一个心动的男子,都会不自觉地越来越低,一直,低到尘埃中去。什么架子都会放下,什么脾气都会收敛,什么委屈都会咽下,所谓痴心,便是如此。不管她对我做过什么,她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即使再放肆,再不讲道理,也不过是因为喜欢你罢了……她可以承受任何人对她冷漠,唯独无法承受你对她冷漠,所以,如果可以,你还是多回府来,起码让她能多多见到你,她心里也能高兴些……”

指尖离门板不过咫尺,可是,她终于开始没有推开,因为她听见段潇鸣的声音响起,完全不似往日对别人时候的那样冷漠疏离,而是那般温柔:“你这样为她着想,她也未必会领情。”

“她领不领情有什么要紧,你领情便好。你看,我装得越是贤良大度,你就越心疼我,这笔账,怎么算也不亏啊!”

袁泠霜嬉笑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额吉娜转身,默默离开。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知道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眼泪冰冷地滑过面颊,窗户开着的那边,月亮正悬在中天,她抬头望了一眼,以前,月光那样明亮,为什么现在,如此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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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额吉娜安静了许多。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安分。每天,她都跟在袁泠霜左右,看她每日点卯,听下人们禀报府中的各项事宜,看她每日查账,管理她和段潇鸣夫妻的私人产业,看她每日去城中看望孤寡妇孺,看望军中士卒的家眷,有时候,还会在府前空地上搭棚,赠米施粥给穷人。这些事,她一开始以为这是这个女人用来博取段潇鸣宠爱的手段,可是,她看久了才知道,这一切段潇鸣根本就不知道,都是她一个人在默默地做着,无声地付出着。

就这样,一天一天相处下来,她感受到,这个女人的身上,真的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闪光点,她曾经那样恨她,而现在,却恨不起来。

作为草原上最大部族的公主,她自小有尊贵的身份,有父母的宠溺,有族人的爱戴,她有美丽的容颜,被草原上的牧民称作‘月光公主’,她有精湛的马术箭术,连草原上优秀的儿郎也比不过她,所以,她骄傲,她自负,她觉得自己拥有广阔的天地,唯独缺了美丽的爱情。这些年,她一直在苦苦寻觅,守候着她的‘萨哈达’,草原上的夜莺在敖包上唱着歌,月光洒满了贝加尔湖,她相信,她的萨哈达会乘着草原上的风,来把她娶回家。

惠帝二十九年,她随父汗去了中原,在华美的皇宫大殿里,她态度倨傲地叫嚣着,挑衅着在座那些看上去文弱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所谓王公子弟。那些人,如她所料,一个个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就在她得意地想要坐回去享受胜利的喜悦之时,他在人群中站了出来,声音那样嘹亮,态度不卑不亢,武艺拳脚那样高强。他用一支笛子,轻轻松松打败了她,那一刻起,她的心,被俘获了。

可是,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初尝爱情突如其来降临的甜蜜滋味时,这个叫做袁泠霜的女子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她是中原太尉的女儿,父汗告诉她,就算是中原的皇帝,都畏惧她的家族。这个叫做袁泠霜的女人,年轻,美丽,身份同样的尊贵,似乎,跟她一比,自己自小引以为傲的各项条件都瞬间没了优势,作为女人的直觉,从段潇鸣看袁泠霜的眼神里,她读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不允许自己的爱情在萌芽期就被人扼杀,她不允许自己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的一个对的人就这样被人抢走,所以,在强烈的妒忌心作祟下,她把野猪的注意力导引到她的身上,她恨她,恨到想让她立刻去死!

事情确如她所料的那样,袁泠霜成了野猪攻击的对象,那道断崖,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是,在她还没来得及为情敌的即将死去而松一口气之时,她看到段潇鸣就这样纵身一跃,与她一起掉下了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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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阿妈说,喀喇昆仑山绵延的尾峰上,有一条巨大的裂谷,那是济古雅神来凡间游历,与草原上的女子相爱,最后,济古雅神完成游历,被召回了天上,他在凡间的记忆全部消失了,他不再记得他曾经爱上过一个凡间的女子,不再记得有个女子在草原上等着她。那个女子知道之后,悲痛欲绝地在山下痛苦,哭声震动了天地,庄严巍峨的喀喇昆仑山突然间断了开来,形成了一条大裂谷。那时候,她不明白,该是怎样的悲痛,才能将昆仑山哭出裂谷来,但是那一刻,她忽然体会到阿妈说的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了。

终于,济古雅神庇佑,段潇鸣活了下来,虽然她所恨的袁泠霜也没死,但是,此刻的她,深怀感恩。当她得知段潇鸣安然无恙的消息,她激动地跑去父汗面前,要求父汗去跟他们中原的皇帝说,她要嫁给他,可是,父汗却叫人将她绑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见父汗这样生气过。就这样,她被绑住手脚,强行带回了草原,再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惠帝三十年,她听说雅库特族出兵跟中原打仗,不过她知道,凭雅库特族自己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与中原的军队一战,所以,她暗中偷偷地跑到父汗的大帐去,偷看他的机密函件,终于被她发现,她的父汗暗中出兵跟雅库特人一起劫掠中原,而更让她震惊的,是中原的皇帝竟然也与父汗有密信往来,他要求父汗将前来指挥应敌的段潇鸣父子杀害。那一刻,她吓得连书信都掉到了地上。

那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坐立不安,让身边的奴婢去打听战事的发展,最后,消息传来,他被俘虏了!知道他被掳来的那一刻,她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想念了那样久的一个人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近在咫尺,悲的是她知道在父汗那里,他的性命是拿来跟中原皇帝做交易的筹码,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汗什么时候就会把他杀了,而且,她很清楚,他不是一只小白兔,不是她撒撒娇就能求父汗饶过他的。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以这样镇定地一步一步安排,把他救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在父汗的酒里下蒙汗药,偷了他的随身金令,一路放段潇鸣回中原。

她记得送他走的那夜,天下起了很大的雨。那个季节的草原,是从来不下雨的,可是那天晚上,雨却大得出奇,冰冷冰冷得雨水从九天而来,直直冲下,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来。他一骑在前,向离弦的箭一样快,她一骑在后,紧紧地跟着,一直到草原的边地,才停下来,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四周只有雨声,眼睛因为雨水的冲刷,疼痛得几乎睁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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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放走了段潇鸣,父汗勃然大怒,拿出了鞭子,扬言要打死她。阿妈闻讯赶来,扑在了她身上,最后,她父汗没有办法,只是把她关了起来。

被关起来的每一个晚上,她都能听到夜莺在草原上歌唱,看到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她抱着膝盖,每天都在想,段潇鸣是否安全地回到了中原,他们的皇帝,是否还会想要他的命。虽然她很不能理解,她已经把中原皇帝与她父汗密谋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却还是坚持要回中原去,但是,既然他这样坚持,她也不好阻拦。其实,她心里很不平静,她甚至一度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所以一定要回去?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因为,她害怕那个答案,自己无法承受。自从她从中原回到草原没多久,她就听说了他们成亲的消息,那天,她一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从白天到黑夜,从山的这头到山的那头,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她无法平静地坐下来,因为那样,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般难受。

小时候,有一回,她父汗又打败了一个小部落,娶了那个小部落的女人回来,她问阿妈,怎么能够容忍到这样的地步,阿妈笑着摸着她的头说,等你长大了,遇到了自己的英雄,就明白了。

她想,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原来,爱一个人,是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不惜卑微……

在她下定决心跑出来来凉州投奔段潇鸣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好要与袁泠霜争,虽然是她先嫁给了这个男人,但是,自己救过这个男人,为这个男人牺牲了那么多,她不相信这样她还能输给袁泠霜,可是,在她来到凉州一个月后,她原本的那份笃定的自信,崩塌得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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